浣沙卻感覺心口一緊,莫名地有種不祥的預感。
“如果我沒猜錯,是蕭朗帶這個孩子來找我醫治的吧?”宇文楚天緩緩挽起衣袖,問道。
“你怎麼知道?!”
“我認得這孩子,他的父親是北齊的名將,高氏宗親,因為皇上忌憚他位高權重,將他賜死,他臨終前將繈褓中的兒子交給蕭老將軍照顧。”他抬頭看了一眼浣沙,“如今這孩子中了劇毒,蕭老將軍和蕭潛都在邊關打仗,能送他來蘭侯府,請動你來求我的——自然隻有蕭朗一人。”
浣沙難以置信地看著宇文楚天,這種托孤的秘事關係到蕭家九族的性命,蕭潛都未曾對她提起半個字,而宇文楚天卻了如指掌。她細細品味著眼前的男人,一個看似清風朗月,獨守清靜的男人,又似乎無事不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她正疑惑間,宇文楚天取了一盞白玉杯,手放在杯口處,揮劍將自己的手腕割開,鮮紅的血液從傷口湧出,一滴滴落入白玉杯中。
“你!”浣沙頓時大驚,惶然握住他的手腕。“你這是做什麼?”
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如此,他被她握住的手一顫,幾滴鮮血落在了潔白無瑕的杯壁。他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灼熱的光芒,但卻很快沉寂下去。
見他緩緩抽回自己的手,浣沙這才意識到自己唐突,急忙退後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一時間,房間極靜,靜到能清晰地聽見鮮血滴落白玉杯的聲音。
待玉杯盛滿了血,宇文楚天才扶起床榻上的小陽,將一杯血喂著小陽服下。
將小陽放回床榻上,他又為小陽把過脈,才回答她剛才的問題:“我娘在懷我的時候,曾服用過苗疆的聖物火蓮,所以我的血天生異於常人,可以療傷解毒。”
火蓮?!
若她沒記錯,蘭族的史冊中曾有記載:火蓮生於土中,狀似蓮花,色如烈火,花開千年不謝,萬年不凋,被苗疆最強大的蘭族守護了數百年。然而,就在二十年餘前,火蓮被盜,負責守護火蓮的蘭族聖女蘭溪因過被逐出蘭族。
後來,蘭族的族長不顧族中長老的反對,娶蘭溪為妻。再後來,蘭族遭遇浩劫,蘭族的族長為保族人性命,被朝廷招安,做了蘭侯爺,也正是她的父親。而蘭溪,便是她的娘親,如今的蘭夫人。
若是宇文楚天的母親曾服用過火蓮,那是否說明,他們的上一代必定有著特殊的關係?
難怪娘親說他是故人之子,還會將他留在蘭候府。
小陽喝下宇文楚天的血,臉色更見好轉,浣沙不禁感歎道:“書中記載火蓮乃人間奇花,能克製世間所有的毒藥,果真如此。哦,對了,我聽娘說過,萬物相生相克,火蓮雖百毒不侵,卻惟獨受曼陀羅的花毒所製,可是真的?”
提起曼陀羅,宇文楚天神色有些異樣,似乎想起了不願想起的事,眉峰不自覺蹙起。
看著表情,八成是真的。
浣沙沒再多問,靜靜走到他身邊,拿出貼身的絲絹,纏在他的手腕上。他本欲縮手,浣沙扯住他的袖子,“別動,我幫你把傷口包上。”
宇文楚天猶豫了一下,便由著她包紮,整個過程他一直看著她,仿佛連呼吸都變得安靜,生怕驚了這片刻的溫柔。
“這半個月你就安心在這裏養傷吧,想吃什麼就讓……嗯……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現在去幫你做。”
“都好。”宇文楚天站起身來,過快消耗的內力讓他漆黑濃密的睫毛氤氳上了一層霧氣。他披上了一件披風,站在碧紗窗前,看見了正在竹園外向內張望的蕭朗。
“蘭小姐,這孩子已經無礙了,你可以抱著他離開了。”
“嗯,我先把小陽抱給蕭朗,免得他掛念。”浣紗俯身將小陽抱在懷裏,看著他逐漸舒展的容顏,她的心也平靜了下來,輕輕抬眸,對著宇文楚天認真的說了一句:“謝謝。”
宇文楚天沒有說話,隻點頭致意。
待浣紗的身影完全淹沒在竹林之中,宇文楚天捂著微微陣痛的胸口,不由得長舒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小塵,於我,你永遠都不用說這兩個字。”
接下來的幾日,浣沙每天都會早起給宇文楚天準備各種補氣養血的補藥,雖然她明知道宇文楚天的醫術高明,根本用不著她多此一舉,可她還是每天都會煮,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平息她心底隱隱的愧疚感。
她知道宇文楚天有煮早茶的習慣,如今受了傷,她便代勞了,隻是她沒有他的好功夫,隻能早起一個時辰去收了荷露,然後煮了龍井茶親自給他送去。
宇文楚天的氣色始終沒有見好,隻不過在喝過她煮的茶之後,會心一笑,道:“茶香清幽,嫋嫋不散,沒想到蘭小姐也有這煮茶的絕好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