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餐,蕭潛就和蘭夫人去了書房,他們在書房裏談了很久,蕭潛出來時,臉色晦暗異常。
“娘跟你說了什麼?”浣紗不自覺扯緊手中的絹帕,有些緊張的問道。
“沒什麼,”他握緊她的手,“渙沙,不論如何,我一定要娶你過門。”
蕭潛說完,便離開了,金繡錦緞被陽光刺得耀眼。
三年了,渙沙不知道多少次看著蕭潛如此落寞地離開,而這一次,他比任何一次都要惆悵。麵對如此深愛自己的男人,縱然性子再淡然,她也很難再無動於衷。
她腳步堅決來到書房門外,輕聲叩門。“娘,我能進來嗎?”
蘭夫人為她打開房門,對她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強:“蕭潛走了?”
“嗯。娘,您不是說讓我自己決定嗎?為什麼你還是反對我們在一起?”
“我不是反對你們在一起,”蘭夫人沉默一陣,才猶豫不決道:“沙兒,有些事娘不想再瞞你……蕭潛對你一番真情,娘早就希望你能嫁給他,可是,可是……”
“娘,有什麼話,您盡管說吧。”浣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緩,但胸口的起伏卻越來越明顯。
“你已非完璧之身。”蘭夫人狠了狠心,終於說出了這個秘密!
她完全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一時不穩,身子向後重顫了一下,不可能,一定是她聽錯了。“您說什麼?”
“三年前,你曾經懷過一個孩子。”
浣沙頓覺頭腦轟然炸開,嗡嗡聲停止後,腦海裏麵還是空白。震驚過後,她才感覺到一種虛弱無力感,全身都沒了力氣,雙腿也連站都站不穩了。她的眼神恍惚,柔和的柳葉眉不覺擰緊,身子靠向了離她最近的一張紫檀木桌。
蘭夫人伸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沙兒,娘隱瞞你這麼久,就是怕你接受不了。可如今你就要成親,這件事你早晚都是會發覺。”
“我早已跟男人有過肌膚之親,還有過一個孩子?”她的聲音顫抖,帶著自責和質疑,怒力想去回憶,想知道這究竟是不是真的,可她越是努力去想,腦子越是撕裂般地疼痛,好像有一種力量阻止她想起過去。“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也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沙兒,蕭潛真心喜歡你,你也是真心對他,忘記過去,和蕭潛重新開始吧。”
她拚命搖頭,“娘,我不能……這對蕭潛不公平!”
在這個禮教森嚴的候門,一個未嫁已失清白的女子已經是個恥辱,她又怎麼能再嫁給別的男人,而且是蕭潛那樣頂天立地的男人。
蘭夫人扶住她的肩,勸道:“剛剛我已經告訴蕭潛了,他說他愛你,不論發生過什麼,他都會一心一意待你。”
她知道母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她也知道蕭潛對她的感情有多麼堅定不移,可她不能那麼做。
他是當今天子的寵臣,當朝最年輕的候爺。
多少人看著他的成就,多少雙嫉妒的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若有一天她那段不堪的過往被人翻出來,他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話,她就是世間最大的諷刺。
以後,讓他怎麼昂首站在朝堂上,怎麼頂天立地站在萬千將士麵前?
“沙兒,蕭潛對你一片癡心,他不在乎你的過去,你……”
“可我在乎?!”她緊緊握住娘親的手,像是抓著唯一可以救贖自己的浮木,“娘,那個男人是誰?我的孩子又在哪裏?”
“孩子還沒出世,已經沒了。至於那個男人……”夫人歎了口氣,搖頭道:“不是娘不想告訴你,當年,我也問過你很多次:那個男人到底是誰,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你一個字都不肯說,我見你精神恍惚,怕你受刺激,也不敢深問。”
“難道,他也從來沒找過我嗎?”浣紗的聲音忽然變得沙啞,眼眶裏呼之欲出的淚水讓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沒有。我想,你可能也不想再見他,否則你也不會把他忘得這麼徹底。”
她可以忘記,但不代表一切都沒有發生。
她努力掐著自己的手臂,此刻真的希望這隻是一場夢魘,驚醒後,一切都沒有發生,她還可以與蕭潛兩心相印,還可以繼續期待著蕭潛娶她過門。
然而,她這場現實中的夢魘將永遠烙印在她的生命中,她再也醒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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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墨一般的黑夜,一身黑衣的宇文楚天站在河邊,強勁的風不安地掀動著他的長衫,吹不散他一身的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