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將渙沙送回蘭侯府,宇文楚天像是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浣泠出去找過他很多次,回來時都是這樣失魂落魄,一個人坐在房裏,雙目長時間直視著一個位置。
渙沙去看過她很多次,真希望她像以前一樣又哭又鬧,任性妄為,可她沒有,她平靜地坐著,一句話都不肯說。
每次看見天真活潑的妹妹變成這個樣子,渙沙都覺得無能為力,隻能拖著自己發冷的身子,走回房間。
她偶爾會想,三年前,她是否和浣泠一樣痛苦?
不,她應該比浣泠還痛苦,畢竟她連清白之身都給了他,換來的卻是欺騙和報複……所以她的母親不忍心看她痛苦,讓她服了千愁盡。
那麼宇文楚天呢?除了仇恨,除了報複,他對她再無其他感情嗎?
他可曾痛苦過?後悔過?會不會也對她動過真情……
想到此處,渙沙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他當然不會,他十七歲便愛上了那個女人,他的眼裏除了那個女人根本容不下別人。
至於現在宇文楚天對她的好,可能是出於愧疚,也可能因為她像宇文落塵吧。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概半月,一日,蘭夫人一早便到蘭渙沙房裏,就說要帶她去清凝寺拜佛,祈福。
清凝寺是京城香火鼎盛的寺廟,有人說那裏的神佛有求必應,很多人不願萬裏來這裏祈福。也有人說,那裏有位得道的高僧,一身仙骨道風,隻要聽他賜教幾句禪理佛法,便可受益終身。
進寺廟後,蘭夫人讓她帶上麵紗再下馬車。盡管帶了麵紗,一路敬佛上香,她的絕塵之姿還是引來不少男人無禮的窺視。
敬過香,蘭夫人進內堂聽高僧講道,讓渙沙在馬車裏等著她,她便靜靜等待。
進香的人來來去去,蘭夫人始終沒出來。渙沙聽見很多路過的人說這寺廟求的簽很靈驗,一臉虔誠,她也下馬車求了支簽,鄭重地將手中的簽交給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高僧。
“大師,有勞了!”
“施主想問什麼?”高僧問。
她坐下,低聲道:“我想問……一個人。”
高僧端詳一下她的神色,已有所悟,再看了一眼簽文,歎道:“別離難,聚首恨,雨怨雲愁,此生凝淚。施主,依老衲看,這情絲難斷呐!”
無緣卻難別離,有緣又難聚首,一生雲雨之恨,淚咽心中……
果然應了她和宇文楚天的孽緣。
她接過簽文,道了聲謝。轉過身時,身子攸然僵直,因為宇文楚天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黑色依舊掩蓋不住他的鋒芒……
她看著他,仿佛看了幾百年,幾千年那麼久......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眸如深潭,不起波瀾。
她低下頭,又一次為自己感到可笑,這個時候她還企盼什麼?期盼他的愛?
他當然不會,對任何女人他都是那句無所謂的:“從未愛過!”
“我要離開京城了,臨走時送你點禮物,留個念想吧。”
她擠出點笑容:“那你要送個值錢的。”
廟前的集市上自然沒有什麼珍品,但也不乏許多精巧別致的飾物,宇文楚天拿著一塊玉鐲問她:“喜歡嗎?”
玉鐲的成色稍差沒什麼,隻是太過凡俗。
她搖頭,手不由自主拿起一塊桃木雕刻的護身符,護身符的紋理粗糙,雕刻得手藝也稱不上精湛。
可她握在手心裏,卻有種非常溫暖的感覺。
“你喜歡這個護身符?”他問。
見她點頭,宇文楚天立刻拿了一錠金子交給老板,“不必找了。”
老板惶然接過:“公子還想要什麼,隨便拿!”
宇文楚天又看看手中的玉鐲,有些失神。最終將鐲子收入懷中,離開。
“你......你喜歡這個嗎?!”他的品味太獨特了。
“不是。它讓我想起一些往事。”他道:“我九歲那年,帶著小塵來集市,她喜歡上一個跟這個很像的玉鐲。那玉鐲根本不值什麼錢,但對一個身無分文的小孩子來說,除了偷和搶沒有別的選擇。”
“你不會為她偷吧?”
“為什麼不會?隻要她喜歡,我什麼都可以做。可是……”他淡淡地道:“等我把沾著血的鐲子交給她的時候,她哭了……從那之後,她再沒說過‘喜歡!’這兩個字。就算讓她再愛不釋手的東西,她也會毫不猶豫告訴我:不喜歡。”
渙沙站住腳步,握緊手心裏的護身符。
他繼續向前走:“我最後一次聽見她把‘喜歡’兩個字說出口,是在三年前。她站在山崖邊,遠遠地向我揮手,笑著說:‘哥哥,我真的喜歡過你,可是……’話沒說完,她就跳了下去……”
這個事實讓她震驚得有些失去理智。“她怎麼可以這麼做?她就不想想你的感受嗎?”
“她想過……她故意要這麼做,她要讓我知道她有多恨我!她要用她的死亡,換我一生的悔恨,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