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夜拖著茶小蔥在海中漫無目的撲騰,靈力耗盡的他對現下的境況漸漸迷失。
一身皮毛早已濕透,粘糊糊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從嘴裏灌進的海水鹹得發苦,他麻木得分不清哪是海水,哪是血水。
“嗤——”
好不容易自掌心跳起一絲火柴花那麼大的焰光,才閃了一下,便又被風吹滅。
婪夜疲憊地停了下來,艱難地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
茶小蔥仰麵向上漂浮在海裏,麵色已白得發紫,嘴唇也幹涸得起了一層硬殼,整個人像被烈日烤得膨脹起來。
這已經是第三天。
普通人三天喝不到淡水,便會死去。
婪夜帶著茶小蔥一路西行,卻始終看不到岸,情況極不樂觀。
“說了叫你別逞強,你就是不聽。”心底湧起的情緒很複雜,也許有些懊悔,也許有些自責,也許……還有點絕望。
他終於遊不動了。
一人一狐泡在鹹腥的海水裏,隨著海潮的方向漸漸南移,海域遼闊,婪夜也不知道他們會漂往何方。他望著茶小蔥了無生氣的臉,自心底溢出一絲哀涼。
他勉強笑了笑,抬頭望向高懸於天頂的太陽,喃喃自語:“想不認命都不行。”
鳥兒的叫聲在耳畔飛掠而過,清悅的音符散落在空曠的水域,浪頭一個接著一個,推動著海麵上的漂浮物繼續南移。海風掀起了更大的浪花,雪白的水沫在海天之間一字兒排開,有節奏地衝刷著地平線。
婪夜狠狠地嗆了一口水,他不由自主地鬆開茶小蔥的衣襟,蜷成一團咳喘起來。就在這時,一道巨浪襲來,海水自傾盆而下,霎時吞沒了茶小蔥單薄的身影。
婪夜亦被巨浪拍中,整個兒隨著浪濤的慣性拋了出去,“撲通”一聲,頭朝下紮進了海裏。
……
這是一個充斥著追逐畫麵的夢境,茶小蔥積累的疲憊在夢中持續爆發,她赤足奔跑,怎麼也停不下來。穿過鋼筋水泥的都市,又路過飛角重簷的古風建築群,翻過一座高山,又越過數條淺溪,她跟在一隻白狐身後跑進了一座漆黑的森林。
森林裏傳來各種鳥類的啾鳴,像硬質的橡膠片抹過玻璃鏡窗那般刺耳,她捂著耳朵向四下觀望,卻隻看見頭頂一星微弱的白芒。
一個溫柔的笑聲輕輕滑過,撫平了她折皺的神經。
“王後,你來了?你來看我來了?”
炙熱的羽翼像寂夜怒放的妖蓮突然拔地而出,包裹著她,卻未曾令她感到絲毫溫暖,反而因著那一聲深情的呼喚全身發抖。
陰風陣陣,似乎又回到了去羽族祭壇的路上,無數的陰靈在道旁長笑,嘰嘰喳喳地叫囂著她的名字,光豔的咒文在腳下扭動,翻滾……最後卻猛然變成了一條麵目猙獰的巨蟒……
澄黃的眼眸瞪視著她,靜默片刻,即露出了狩獵者的亢奮。
她尖叫一聲,換了一個方向,跑進了叢林更深處,身邊的景致也變得更黑更暗。
她像隻無頭蒼蠅到處亂轉,最後撞進一個冰冷懷抱,她抓著來人的衣襟,急急地吼道:“婪夜,救我,婪夜……”
冰涼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龐,沿著脖子的曲線,慢慢向下,撫過肩膀,撫過手臂,最後停在了她的腕間,她顫栗地抬起頭,卻正對上婪夜一雙幽暗的眸子,他詭異地發笑,猛然施力,掰開了她的手。
“啊——”
腳下一空,她頓失所依,驚懼地抓了兩下,卻隻能絕望地看著自己生白的手指在漆黑中揮舞。
婪夜冷著一張俊臉看著腳下發生的一切,他居高臨下的殘影轉眼變成芝麻大小的星光。
“到這兒來,隻有我,隻有我才可以救你,隻有我……”
深淵裏傳來充滿誘惑的提示,一縷回音,飄飄搖搖地紮進了她鬆散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