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一十九道,豎一十九道,立子三百六十一點,步步為營。
“啪!”地一聲脆響,長指點按,將一枚白子定在了黑子中央。
返香微微凝眉,懸在棋盤上方的手遲遲未嚐回收。
殿外有弟子通傳:“師尊,二掌門到了。”
轉頭刹那,林蠟竹已到立於門邊。
“三師弟。”她盈盈一笑,習慣地扶了扶鬢邊雲絲,款步行來。
返香輕輕點了點頭,慢慢垂下了手。
白子八方氣眼隻剩下兩道,黑子霸道地占領了棋盤上的一大片。看情形,似乎是白子處劣勢。
林蠟竹上前道:“師弟很久沒有下棋了,今天好雅興。”
返香凝神望向黑白弈局,目光清冷:“如何?”卻是指的這一手不可逆轉的爛棋。
林蠟竹看看那棋盤,又看看他,疑道:“師弟竟這樣忍心,將白子往黑子裏放?萬一一步行錯,那將來……”她指的,卻是茶小蔥獨自下山一事。如果不是聽風沉說起,她也不會這麼急急忙忙地跑來找他。
返香肅然起身道:“昔有堯造圍棋,以教丹朱,我又為何不能試她一試?”說著又執黑子封了僅剩兩道氣眼的其中之一,將白子逼得隻剩下一口氣。
林蠟竹未等他抬手,纖掌翻過,按住了棋盤,正色道:“小蔥她體內魔征未除,你就這樣放她下山,如若妖魔引誘,歧途難返……”這擔心,是真情流露。
返香將握在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缽,林蠟竹才緩了口氣,與他一同坐下,等他開口。
“世事如棋,沒有那麼多的如果,此一劫遲早要來,茶小蔥若連這點心魔都擋不住,便隻能成為棄子一枚,永不錄用。”返香陷入座中,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冷,但眸色卻漸漸變深,恍若一汪深潭,看不見底。
林蠟竹聽得此言,不禁神色大變:“當初是師弟執意收她入門,如今卻又是這種想法,究竟用心何在?難道真如師弟所述,小蔥妹妹不過是一枚棋子?那你做那麼多事,又是為什麼?”
返香抖開一副宗卷,指道其一端道,淡聲道:“她說想去清水鎮看看,我自然沒有阻擋她的道理,妖魔惑世,邪鬼當道,許多事風盟主不做,我們卻不得不做。這四年來,妖魔惹事不斷,但真正由焚音插手的次數卻是不多,昔日茶小蔥在臨安城遇襲是一次,而今在重蓮山與木妍碰麵則是第二次,其餘各案,均是魁麟所為,為了收斂生魂,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那也不用小蔥一人下山,你可以叫芷才或者鍾琴一道陪著去,再不然,風沉也行,何必令她獨自涉險?不行,我得將她找回來!”林蠟竹極不讚同返香的做法,這時起身欲走,卻被返香喚住。
“二師姐,你聽我說完!”
林蠟竹氣急道:“素知師弟心思深重,但卻不該拿個孩子的性命來作賭注,盤上黑白,怎麼可輕易斷人生死?”
“有焚音在背後操持,茶小蔥未必會有事。”
返香說了這句話,眸色更濃,兩瞳漆黑,幾乎再無光芒。
林蠟竹心頭一沉,腳下打住。
……
玉簾垂珞,紫晶輕吟,牙床輕擺間,傳來陣陣細語低歎,迤邐華衣墜了一地。
兩條赤白的人影糾纏在一處,微薄的汗意潤濕了房中的空氣。兩名華衣小婢托著果盤與香爐守在床前,一者站,一者跪,兩張玉瑩潔白的臉上均是映著曖昧的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