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看得不是很清楚,男人的眼神似乎不錯,可惜殺伐之氣中摻雜了一縷不合時宜的狡獪。
孤影,冷月,密林,美女,追兵……最後再加上個疑似要出手救美的人……茶小蔥。
這畫麵極其違和,以致於她差點繃不住抽搐的嘴角。
普通人在三更半夜看見一抹白影在林中飄蕩,早就嚇得尿褲子了,更不消說這樣直直地飛撲過來。
演戲串場怎麼也要講點邏輯吧?是個人都不會向鬼一樣的東西求救吧?
若是換作平時,茶小蔥早就該哈哈大笑了,可是今天茶某人的心情實在不好,而且是非常地異常地十分地不好。所以她輕飄飄地看了那女人一眼,繞路,繼續前行。
女子登時呆住。
“站住!”
馬背上,男人長矛一撇,攔住茶小蔥的去路。
茶小蔥的臉罩上了層冷霜,看來是戲路變了,英雄救美的戲碼變成了仙人跳。
退後半步,她不緊不慢抬起了眼:“要錢的話,我沒有,要色的話,我也沒有,要命卻是有一條,但不知道大哥你留著有什麼用?如果隻是為了請我上府上做客,大可不用這位姐姐如此犧牲,半夜裏敞胸露懷地在荒郊野地跑來跑去,很容易感染風寒。”
她這席話說得四平八穩,眼中也未見任何的慌張,光是這份氣度,已足夠令人佩服。但是這話裏的意思卻狠狠地刺傷了女子的自尊。
輕輕地哼了一聲,女子爬起來挽好衣帶,退至男子身側。
那男子笑出聲來:“我家主人要見你。”
茶小蔥不動聲色地挪開半步:“我不認識你家主人,讓路。”
男子手中長矛一鬥,劃出一圈妖異的黃光:“姑娘不識得我家主人不要緊,要緊的是,姑娘在關鍵時候能夠聽得懂話。”
茶小蔥冷哼,抬手引出折心柳,木靈之氣緩慢膨脹,括出一道耀眼的弧光,弧光隨呼吸隱現,轉瞬延展成一道碧綠的長柄鬼鐮。護在身前,便連光壁也省了。
“要聽懂話的是你,再說一次,讓路!”眉峰一揚,原本沉靜的臉上露出一點厲色。
那女子欲要上前,卻見男子揚了揚手,馬蹄脆響,自身後越出一騎在茶小蔥麵前站定,馬上的反縛著一位黑衣少年,正自哇哇大叫:“宗主,不要管我,他們是妖……唔……”
萬俟正的嘴被塞住了。
茶小蔥似乎看了萬俟正一眼,眼波流轉間卻又好像沒看,她的聲音是壓抑的冷調子:“放了他!”
“識時務者為俊傑,姑娘願意跟我走,我自然就會放他離開。姑娘如此冰雪聰明,相信定不會令人失望。”那人騰身下馬,火光中露出一張平靜的國字臉。五官尚好,隻是脖子瞧起來略粗,膀臂上筋肉糾結,膀寬臂粗,十分強壯。相形之下,那女子便算得上是小鳥依人了。
茶小蔥猶豫片刻,收起了折心柳,應了:“好,我跟你們走。但你們記得說話算話。”
萬俟正在馬背上一邊掙紮一邊嗚嗚亂叫,顯得十分不滿。
茶小蔥不理他,扭過頭,一人當先,走在了最前麵。
方向仍是向西,與茶小蔥既定的行程沒有衝突。就算送他們一程又如何?
茶小蔥的臉上沒有怕,除了迷惘與淡然,幾乎再看不見其它表情。
衛凜言與鸞月對望一眼,均自麵上流露出一絲驚詫,似乎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那麼幹脆。
茶小蔥的手有些發抖,她感覺得到,這是來自肺腑奔湧的殺意,含著弑血的渴望!她從離開聽風口便一直是這麼狀態,當聞到妖物的味道,就愈加亢奮起來!
這是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拚命忍住了心中的悸動,強自鎮定下來,隻有是忍!
接下來便是一路的沉默。
茶小蔥不理會衛凜言或者鸞月,也不理會萬俟正,隻顧著想自己的心事,既不反抗,也不逃遁,一路就像個虔誠的朝聖者踽踽而行。
腰間的折心柳發出輕微的戰栗,隻是因為害怕。
連它也在害怕!茶小蔥猛地皺緊了眉頭。
難道是她的身體發生了變化?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沒。
心底有股力量蠢蠢欲動,既不屬於琉仙琴,也不屬於魔尊,它究竟是什麼?
疑惑越來越深,嗜血的欲望繚亂了她紛繁的思緒。
三人成伍,這拉拉渣渣一大隊,在白天自然十分顯眼,但令人奇怪的是,這隊伍之中,隻有最前邊的白衣少女沒有騎馬,她徒步而行,雖然不見得腳步邁得有多快,卻始終沒讓身後鐵騎趕超。
身上的泥印是鸞月留下來的,一直不曾施術褪去,無論何時何地都分外打眼,遠看近看都別扭。
因為一開始的沉默,到後來的窘迫,衛凜言幾乎與茶小蔥搭不上話。而萬俟正在馬背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直是大臉朝下,看著地上搖晃的黃土發昏。
誰也沒問他們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