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哪一點?
這個問題婪夜也沒有想過。
他甚至以為自己不會再親近任何人,卻鬼使神差地救了她一次又一次,為著她這樣不清不楚的情意,掙紮了一次又一次。或許從“情劫”種下的那一天起,又或者要追溯到更早的以前,他便已經習慣了縱容她,即使她再無用再偏激……
他是被拋棄過的人,而她卻是唯一一個在他一無所有時,還願意靠近他,近親他的人。
她不是別人。
有些情思亂緒,似在那一次重逢已注定。
看到軟榻上了無生氣的她時,那種抽痛還烙在心底。而此際望著她搖搖欲墜的容顏,心中的痛竟不比那時少。紮根於胸口的悔意,也隨著兩人反複地錯過變成了遺憾,婪夜更想問問自己,為什麼茶小蔥每一次曆經磨難或者遭逢突變,他都不在她身邊?
上次臨安城遇險是如此,這一次在清水鎮,亦是如此……
想起茶小蔥最後一次毫無忌諱的笑,最後一次肆無忌憚的胡鬧,是多久遠的事?是她第一次使出狐咒的時候?還是她獨對禦華派上門理論的弟子之時?好像從雲域回來之後,茶小蔥便與以前不一樣了,他那時一直顧著自己的本心,從來沒想過那時……茶小蔥為什麼要躲著他。
“小蔥……”他低歎一聲,垂下手來。
崖上亂風吹過,拂動茶小蔥灰白的衣襟,他隻能遠遠地望著。
他不動,茶小蔥也不動,兩人就這樣癡癡地對望,似乎要耗盡這一生的時光。
過去種種,緩緩浮現,他曾以為的一廂情願,在今天終於有了答案,欣喜之餘,卻觸動了更多的酸楚。如果他能早一點知道茶小蔥的心思,就不會拋下她,獨自前往與婪珂見麵。
到了現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宗主,山下……”萬俟正跑得滿頭大汗,甫一抬頭,卻愣住,跟著變了臉失聲大叫起來,“宗主,你這是做什麼?這山崖鬼裏鬼氣的,你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我該如何向族中長老交代?”不管他是否出於真心,這席話是肯定說錯了的。
什麼向族中長老交代?茶小蔥立即就在臉上掛了一抹的冷笑。原來自己的存在感就是這樣來的,一切都始於利用!一切都因為利益!
婪夜看茶小蔥向崖邊多邁了一步,臉色微青,卻沒有再行勸阻。
山下殺聲滾動,果然像是來了不少人。
“宗主!”萬俟正跳起來,被茶小蔥一聲冷喝打斷。
“滾!”這一個字,擲地有聲,茶小蔥看向婪夜絕世俊雅的容顏,忽地垂下了眸子,“婪夜,你還沒回答我。”風聲呼嘯而過,腳下沙石亂滾,她又退了半步,離崖邊隻剩下一尺之遙。
“喜歡便是喜歡,你要的問題,沒有答案。”婪夜靜靜地望著她,話鋒一轉,“不過你既然執意要跳下淩淵,本公子也唯有與你一起,大不了,在鬼界做一對鬼夫妻。”說話間,目光坦然,語中更無半點掩飾,茶小蔥忍不住低頭看了腳下一眼。
暗黑的深淵,像一張咧開的巨大獸嘴,一眼望不見底。心中的觸動,似甜似苦也似酸楚,但掩不住婪夜眼底滿滿的溫柔,原來他麵對她,也有小心翼翼的時候,就像現在。
“狐狸最會騙人了。”她喃喃地說道,像是自言自語,卻刻意避開了婪夜明亮如星光的眼睛。
“騙你是小狗。”婪夜心中一鬆,裝模作樣地舉起了手指要發誓。
茶小蔥眸中光彩閃動,卻將聲音又放低了幾分:“狐狸與小狗又有什麼區別?還不一樣都是畜牲。”
婪夜微微一笑,語氣卻比之前暖了許多:“要生氣,也要聽我把話說完,不要每次都那樣腦殘,站在懸崖邊上乘涼。乖,過來。”他伸出了雙手,也張開了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