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蔥與婪夜從亂葬崗子回來,客棧已經打烊了。
慕容芷才與鸚鵡都喝有些高,正坐在大堂裏敲碗齊唱《蓮花落》,鸚鵡畢竟有著羽族的得天獨厚,清亮的嗓音婉轉動人,竟將乞討歌唱滿腔蜀中風味,令人驚駭的倒是一慣冷麵冷心的紫菜小弟,那一開聲簡驚天地泣鬼神,頗有幾分秦腔的烈性,茶小蔥沒想到,一個斯文清貴的世家弟子,一個受姑娘們熱情擁戴的美貌少年,居然有如此驚世駭俗,熱情似火的一麵。
“宗主!”萬俟正祖上都是鐵匠,臘月天一邊喝酒一邊磨劍練就了一身千杯不倒的功夫,此刻也隻有他目光清亮,神誌不昏。看見茶小蔥回來,萬俟正立即丟下那兩隻醉鬼跑過來,恭順站立的姿勢活像一隻受過嚴格訓練的工作犬。
“陛下啊,你再不回來,你的媳婦就被狐狸給搶了……”鸚鵡的頭磕巴在桌麵上,將麵前的碗筷掃了一地,四周的凳子已經沒哪張是完好的。
“那,那狐狸精該死,本公子後悔沒將他賣,賣了!居然勾引師叔……勾引茶……”慕容芷才的聲音越來越低,最末那幾個字很快令婪夜翻了臉。
付家寶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剛想轉身卻被茶小蔥捉住拖進了門檻。
“孤紅呢?”眼睛轉了一圈,覺得好像少了人。
萬俟正立即龍馬精神地回答:“早就上樓去了。”說話間,目光灼灼地盯著付家寶上下打量。
茶小蔥指了指:“我的客人,勻一間上房給他,我先去睡!”
掌櫃的又想哭,誰能讓這兩位爺住手啊,砸壞東西是小事,如果趕不上明晨開店就大條了。倆店小二看清了茶小蔥不管事,便以一副英勇就義的豪邁擋住了婪夜的去路。
婪夜心情不好地皺了皺眉頭,也不想管這一爛搭子。不想慕容芷才側身,伸出的長腿絆得茶小蔥一個趔趄,後者微慍,剛想發話,卻被他死死擒住了手,緊跟著,整個人像八爪魚似的纏了上來。茶小蔥不得已,衝著婪夜嚎。
“這位公子,不管管你朋友……”掌櫃的偷偷看看婪夜鐵青的臉。
“他不是我的朋友!”上前揪住慕容芷才的後領,婪夜好不容易才將他從茶小蔥身上扒拉下來,二話不說拖他上樓梯,隻聽得皮肉硌著樓板嘭嘭地怕,端地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越是看著脾氣好的人,發起火來越不容易收拾,相對來說,婪夜還算是好相處的。
茶小蔥想著,慕容芷才如果運氣好,頂多被他胖揍一頓完事。
“小兄弟,我帶你去看房間。”萬俟正看出茶小蔥麵色不悅,不敢多行逗留,推著付家寶就走。隻剩下爛醉如泥的鸚鵡還在唧唧噥噥。
“那……”人走了,客散了,掌櫃的為難了。看著這姑娘雖然有幾分威武,但也不至於能弄走那麼大塊頭的男人啊,再說,這姑娘半夜背著個男人,到底是有損名節的,可這位爺的暴躁大家都有目共睹,誰去扶他沒準跟那些椅子凳子一個下場。
茶小蔥盯著鸚鵡看,十分肯定地道:“他也不是我的朋友!”轉身便上了樓。
掌櫃的與小二們都去哭了,敢情這世道變了,越是看著人模狗樣的越混蛋,喝了不到三壇子花雕,就弄出這許多事來……
茶小蔥回到房裏,將付家寶交還的竹筒往桌上一放,踢了鞋子倒在床上滾來滾去,她明顯不知道要往哪裏著手了,又想海遍魁麟一頓,又想找禦華派報仇,又想去水陸道場救人,又想先搞清楚返香是怎麼想的……她從來隻知道到一加一等於二,現在事情一多,就亂了,仿佛幾門功課的名詞解釋都混到了一起,又像是剛做好的發型都在梳子齒下打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