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認識常清叔叔,對嗎?”憐姬旁若無人地問道,絲毫不在意周圍族人的反應。
茶小蔥有些遲鈍,匆匆頷首,卻將眼睛瞟向婪夜。
婪夜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同樣也聽不懂憐姬這句話裏的意思。
萬俟淵的臉上露出了類似痛苦的掙紮,連著萬俟正等人的猶豫一起,非常傷人自尊,至少,茶小蔥是被這樣的眼神紮紮實實地刺傷了。
她雖然不招人待見,卻也稱不上洪水猛獸,雖然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二次元大美人,但至少不會長得跟蜘蛛妖似的,她沒有八條腿,也沒有血盆大口,可他們這副見了鬼的表情,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她將此間際遇從頭到尾默想了一默,亦無所得!
萬俟家族的大長老是萬俟淵,他有個十分可愛的小孫女叫憐姬,憐姬是這族裏唯一的女子,萬俟家族的族人都十分討厭甚至憎惡女子……特麼矛盾!
方璉像沒事的人一樣,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茶小蔥的回答,他的笑容溫雅淡然得恰到好處,若不是他沾染的一身血水泥漿昭示著剛才的慘痛經曆,在場所有人都會忍不住以為這不過是閑來無事踏青賞花的紈絝公子。
安靜盛放在冷肅的山穀裏,他像一朵錯過季節的牡丹。妖嬈,頹美。
“茶小蔥……”他無暇關心萬俟家族的一切,但狠話卻放出來了,由不得茶小蔥不答應。
“好!”茶小蔥咬了咬牙。
她自問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花葉玖的事,相信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沒那麼偉大,那麼聖母,盡管現在從表麵上看澄光殿應屬端極派一脈,卻並不意味著端極派有回護他人的能力。
“我答應你,不管她在你手裏是生或者死,我茶小蔥乃至整個端極派都不會插手!”這樣的承諾似乎毫無意義,但方璉卻似乎誌在必得。
她無意中攥緊了婪夜的手指,收放之間,已經下這了決心。
有一種人明明是擦肩而過的路人,或者隻是偶有交集的熟識,卻注定一生為仇讎,不相往來。
方璉十分瀟灑地轉身走了,仿佛之前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
寒冬的雨水沒能衝去他身上的血跡與泥痕,反而將那錦玉白緞上的陰暗處越染越深,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蕭索,卻隱隱透著一絲詭異的解脫。
可既是解脫,為何還要偏執地陷下去?
茶小蔥沒有那樣刻骨地恨過誰,所以不會明白。
她隻知道,笑語晏晏的華衣公子,比冷麵怒目的少年更可怕,那股陰柔的狠戾,藏在嘴角的笑紋裏,笑紋越深,越是狠絕……
“那我們也去……”覓十二子被這奇怪的緊張氣氛所感染,亦微微露出點怯意來。
“幾位不用去了,我想方大公子不想有人插手他的私事。”婪夜眼睛一眨,抖落了長睫上沁著的細珠,他感覺茶小蔥的手指有些發僵,卻不知道是因為萬俟家族的忌憚還是方璉的淡然。
從一開始,茶小蔥就沒和人好好說過話。
“可是……”十二張團子臉相互看看,紛紛露出了一絲為難。他們還惦念著那筆交易,那個期許,或者說,那個沒有兌現的承諾。
茶小蔥似乎想了很多,但真要具體說起,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想明白,幾件事交織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要從何處發問才能抽絲剝繭梳理清楚這些來龍去脈,按理,救人的目的已經達到,她早該功成身退,但是萬俟淵與憐姬,還有憐姬突然提到的萬俟常清,卻不得不令她多留幾個心眼。
據說萬俟家族的大部分族人並不知道上一任宗主已然亡故,那麼,聽到新宗主繼任,他們又該拿出怎麼樣的表情?驚訝?困惑?猶豫?擔心……
不,都不是,茶小蔥從他們眼中讀出的,是恐懼……
他們在怕什麼?怕她?
“罷了!那鐵精你拿去吧,拿著它給誰都好,唯求姑娘你遠離我萬俟家族,有多遠走多遠。”萬俟淵突然沉重地歎了口氣,將態度放軟了。方才還叫器著“一介女流之輩無德無能統領我族”的老人,仿佛在瞬息之間萎靡下來,連麵上的白須都溫順了不少。
他居然就這樣放棄了。
萬俟正遲疑了一會,上前拉過憐姬,護在了身後。
他身後站著更多的族人,同萬俟淵一樣露出了深沉的無奈,人群沉默無聲。
茶小蔥心中有蘊釀著爆發不出的憤怒。
“爺爺,小正哥哥,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姐姐她不會傷害人的,是她和這隻大老鼠救了我們……”憐姬聲音脆生生的,一雙琉璃似的大眼睛轉了幾轉,停在茶小蔥身上。
茶小蔥還穿著她送的裙子,這一身苗民服飾混搭,雖有然不倫不類,卻十分有親和力。
看得出,憐姬十分喜歡這個大姐姐,她從小就在男兒堆裏長大,心中一直渴望著能有個這樣的姐姐陪著自己,現在是緣份讓她們相見,她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大人們偏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