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那些汙穢的過去(1 / 2)

山野道觀裏的噩夢再次衝入腦海,關不住的惡劣回憶就像遇著無邊春水的春藤迅速蔓延,教人措手不及。

茶小蔥聽了邵老爺子的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卻唯獨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端極派這樣清高淡逸的地方看見這些汙穢不堪的東西。

風沉與暮雲卿同她一起下來,恰恰是免去了三人相對尷尬,這些東西單獨被人瞧見其實算不得什麼,但是男女一起看見,便成了寓意不明的交流——玄威殿的第九道暗門裏,亂七八糟地陳列著無數禦女之用的床具觸器,有的東西帶鏈帶鎖,竟像是刑具的一類。

茶小蔥以曾經念過一些關於女刑的文獻,故而對這室內的東西也略知一二,有些東西雖然形狀奇特,卻不難猜出其作用。

這些被遺棄的雜物堆放在方圓不過兩丈的室內,混著潮氣發出濃鬱的腥臭味,乍一聞,極像是幹涸的血塊散發的金屬鏽跡的異味。

忘記要了去撿地上滾落的夜明珠,就連早先還留在手上的剩餘幾顆都滾了下來,珠玉落地,發出輕脆的撞響,滿布青苔的牆壁上,光影跳動,將她的剪影交疊在一處,明明暗暗,如同鬼魅。

茶小蔥退後兩步,突然想到了更深遠一點的東西,這個世界是郭獵創造的,它因為婪夜與自己的邂逅而變得鮮活,但是遊戲規則與世界設定還沒變,她所遭遇的陰晦與痛楚,殘忍與邪惡,都是源自於那個主創人的內心。這一刻,她已猜不到任何有關結局的妄想。

如果還有機會,她真想扒開那個人的腦子看看,看看這個世界於他而言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如果還有所謂的回憶,她能記得關於那個人的何種情景?

對了,她想起來了,她高中的那一年,幫隔壁的他送報紙,碰巧他父母都不在家,房門是虛掩的,她將報紙放在桌上,本想著要進去看看郭獵在搞什麼鬼,卻不想從門縫中看到了電腦屏幕映射的暖黃光芒,奇異詭譎的影像折射在他明亮雙瞳裏,散發出妖怪似的貪婪,他就那樣叉開雙腿坐在電腦前,雙手像做農村裏過年做“套花”似的用力擼動,電腦音箱裏的暖哼與他陌生的呻吟混在一起,嚇得她頭一次從他家裏落荒而逃。直到她上大學後,接觸了更多的東西,才慢慢回味出那種行為的含意。

像郭獵那種對某方麵索求無度的人,怎麼可能守著一位偽玉女悠然度日?他其實早已不是茶小蔥所認識的那位大哥哥,隻是她明裏暗裏都不能接受。一個這樣低級惡俗的製作人,怎麼可能做出那樣仙風道骨的仙俠遊戲?隻怕這遊戲的主線就是“雙修”,可她卻一直沒能察覺到。她以為這個世界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改變了,其實沒有。

她的力量太小,連婪夜離去的背影都挽回不了,遑論是改為這個世界所有的行為方式?

時至今日,隻能講利益講立場,對與錯,已經完全沒有了深度。

她彎腰撿起一顆夜明珠,目光卻盯在了地麵上散落的春宮上,畫中的小字像一排排遊走的小魚,穿行於腦海,她隱約記起了婪夜教給她的吐納口訣。她想哭,可是哭不出來。用力擠了擠,也隻能勉強感到眼皮的酸澀,如此而已。

邵老爺子讓她看的真相,就是這個。《彭祖經》?不,說得準確一點,應該是由《彭祖經》改變歪曲而來的“采補之法”。繪畫之人畫技一般,可是姿態生動,可都是茶小蔥與婪夜親身試過的。整套采補之術完成,又該產生多少變數,看婪夜的現狀就知道了。

頭頂傳來了暮雲卿關切的呼聲,她心頭一緊,動作麻利地收起了地上的夜明珠。隨著盒蓋攏遮,滿室明晃晃的汙穢之物被夜暗吞沒,她不定神去看,倒不至於看得像之前那麼清晰。那邊,暮雲卿顧不上邵老爺子的指引,移步下來接引。

“師父,可是覺得哪兒不妥?”暮雲卿疑惑地看向她身後林林總總的器物,卻被她有意無意地擋住了視線。

“我沒事。”茶小蔥將盒子收好,推著他出了地下室。室內的燭火通明,看起來比來時刺眼,許是被煙熏了,茶小蔥看著風沉的麵就開始落淚,口裏說著沒事,眼淚卻怎麼也停不下來。風沉不明就裏,剛想開口詢問,卻見邵老爺子已移步上前,拖回了毛氈,重新掩住了地下室的入口。

“欲與法,從來是仙界內部紛爭的源始。”邵老爺子溫和地看著她,搖了搖頭,“我們端極派以法為本,不主張另辟蹊徑,普通弟子學習心法功體都比其它修仙門派來得吃力,所以持瀾仙子才研習了這一套洗髓的方法。但想一步練成金仙,仍是絕無可能。端極派玄文殿之所以視同心紅線為不傳之謎,便是因為它是采補之法未盡的誘因。持瀾師妹確是一代英才,隻可惜,她教的兩個徒兒,一個天生魔煞不能自拔,另一個生性淡泊身子又弱,師妹仙逝之後,整個師門上下竟無一人可得她真傳,傲視仙途。所以,玄文殿當中便有弟子偷偷借同心紅線之力引誘仙門同道,詭同雙修。風無語所得采補之術,便是從玄文殿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