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出西澤,為陰。
茶小蔥拿著一份卦文,反反複複地看著。風沉久不算卦,到底準不準?
隨著四肢百骸的氣血流轉,體內的力量慢慢回籠,但是茶小蔥卻覺得這個過程太漫長,簡直令人心焦。
隔著老舊的木壁,她不免朝著千狐洞的方向發呆。
靳連父子發揚了鹿妖沉穩的作風,少言是非,仿佛他們這一路遠到而來就是為了吃青丘國東君這餐閑飯似的。不過跟著一群鹿兒吃樹葉,也是件頂頂痛苦的事。
茶小蔥少見地“絕食”一天,隻喝了兩盞淡酒,至於那酒水……是暮雲卿拿花露衝淡過的……
真的可以說是淡出個鳥來。
孤紅與娉婷則不住地盯著她的小腹看,真恨不得現在就可以看到一隻小狐狸冒頭出來。
先前那點小磨擦被暮雲卿一句話給化解了:“孕婦不能生氣,尤其是生悶氣。”
就在茶小蔥還驚異於暮雲卿的伶牙俐齒時,孤紅羞愧地低下頭去。
她想說自己沒有懷小狐狸,可卻借著一點酒意想到了與婪夜相處的點點滴滴,心中一酸,便什麼也說不下去了。
淡出鳥兒來的水酒,她也沒有資格喝太多,因為暮雲卿在一旁振振有辭:“孕婦不能喝太多酒,不然孩子會變蠢。”
這一餐飯在愉快地氛圍中進行,茶小蔥看著滿桌子爭芳鬥豔的菜式,就像被施了定身術那麼可憐。她想起同為植食動物的奇苦時,突然覺得身邊有奇窮與曲嫣是多麼美好的一件存在,要是隻有奇苦,估計天天得吃胡蘿卜、白菜和青青河邊草。怎麼一個慘字了得。
靳連尤其注意說話的分寸,東君父子與孤紅熟稔,對茶小蔥敬畏,整個晚上,茶小蔥能插進去的話不到六句,而回應她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回答。
這樣避重就輕地掩飾,更令她有一種“婪夜就在左近”的感覺。
再往深處想想,便難過得像二十五隻耗子在心底抓來抓去。
到最後,她連水酒也喝不下去,早早便窩進房間去尋周公了。
半夜靜寂,千狐洞氣候溫潤,四季如春,可就是濕氣太重,屋子裏一股草木浸泡雨水後的餿味,刺激著茶小蔥翻來覆去睡不著。
因為靜,反而造成了心底的亂,茶小蔥幹脆爬起來和衣坐在床邊。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默默地從衣袖裏拽出一根白發,那根白發不是從婪夜用過的枕頭上扒下來的,也不是在舊衣物上拾得的,而是白天在千狐洞前看見的。她隻是默默地收了,任誰也沒說。
他果然回到了這裏,靳連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會什麼也不說。
“……你可曾親眼所見?”
遠處飄來的孤紅的聲音,他刻意壓低了嗓子,卻沒能瞞過茶小蔥的耳朵。
“養傷的時候,杜前輩開的都是溫補的方子,湯湯水水都不缺黃芩,怎麼會有假?”暮雲卿的衣袂貼著草地劃過,聲音裏帶著些不耐煩,但至少沒為白天的事發怒。
茶小蔥翻身看了看手裏的東西,一根白發,一張卦文,半晌,突然將紙張疊放好,納入懷中,翻身躥出了窗口。
由於千狐洞接著地脈,並不冷,到了夜裏,反倒沒有了之前的陰鬱,銀白的月光便鋪在高高低低的草葉上,折射出明麗的光。
她用了一道六界遁隱符,下意識地回頭看向丁公藤的住處,卻聽身邊一人淡聲道:“我果然沒有猜錯。”跟著人身隱現,自矮樹叢中閃出一道青竹色的影子。
月光下,青竹般優雅的人,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顯然對她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
茶小蔥舒了一口氣。
她動用六界遁隱符隻是權宜之計,而且打一開始就沒算進去丁公藤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