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茶小蔥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
她答應的事情漸漸兌現,可是他呢?小小的承諾,都成了惘然的追憶。
“死狐狸,你不是說要帶我進千狐洞麼?現在我茶小蔥站在這兒告訴你,我不進去了,永遠不會進去,誰想每天對著個破山洞發呆啊,誰稀罕那些金啊銀的,誰愛誰拿去!這個王後我不當了,你們現在就分手……”她想了想,突然又瞪了那黑黢黢的洞口一眼,咬牙道,“不,不是,是離婚。我要跟你離婚!”她從懷裏掏出一把象牙梳,朝著洞裏扔去。
那象牙梳是死物,倒不會因為失去力量而被擋回來,茶小蔥想起前一天的遭遇,越發生氣,低頭尋了幾塊大大小小地石子朝裏扔,扔完便拉著丁公藤頭也不回地走了。
丁公藤沒聽懂“分手”和“離婚”是什麼意思,但從字麵上理解就是不會在一起了。他看著茶小蔥因生氣而鐵青的臉,頭一次感到茶小蔥這一次是認真的說離開。茶小蔥不是狐狸,更不是貓貓狗狗,就算她再遷就這位狐狸相公,她也不會讓自己變成真正的狐狸,她還保留著世間女子最純真的想法,一生一世,一雙人。就是死,也要一起。
這樣的愛情雖然看起來有些愚蠢,卻不乏它可愛之處,真正情深之人,到生離死別之際,隻會痛不欲生,如果真能死同穴,倒是簡單而美好。茶小蔥之於婪夜,大概也是這樣的心思。她曾以為婪夜有數以千年的時光來陪伴,所以才會茫然地接受各種功體心法,以期能與他匹,卻沒想到,她越強,他便越弱,到頭後,變成了她吸幹了他所有的陽元,而他,也完全沒有了機會去掌控自己的命運。
茶小蔥扔完石頭,在門口站了會兒,便轉身走了。
她把自己關進了小屋裏,將插捎反鎖了門,睡了個昏天黑地。隻是夢裏再也沒有那個白衣勝雪的影子,也沒有那個清俊不凡的笑容,她睡了很久,一個夢也沒做,這片綠木圍築而成的王國,散發著田園的香馨,寧靜得仿佛不似人間。
暮雲卿來過幾次都是大門緊閉,他去問丁公藤,後者也是閉口不提,仿佛發生過天大的事不能言傳。直到他看見孤紅拿著把象牙梳子站在茶小蔥窗前。
“王後……”他唯唯諾諾地出聲,卻聽到裏間煩躁不安的翻滾聲,竹榻一直在呻吟,吱吱嘎嘎地亂響。
“王後是什麼?”茶小蔥悶悶地憋在被子裏,過了一會,突然一個箭步跳下床,連鞋子也沒來得及穿,便拉開了門。
她的頭發亂蓬蓬的,眼睛又紅又腫,臉頰上貼著兩條白皙的淚印,將髒兮兮的臉上衝出兩條溝。她看也不看那梳子一眼,一把抓向孤紅的領子。這回孤紅也學精了,沒等她的手到麵前,便滴溜溜地一轉,讓開了,卻不想茶小蔥中途變招,按在他的肩頭。她本來就比孤紅要矮小纖細一些,這一按除了花點力氣,還得有些高度,跳起來很像是狐狸撲食的模樣。也就在眨眼的刹那,孤紅向後跌倒,後腦勺“砰”地撞在了地上。
暮雲卿張了大嘴,孤紅當著他的麵昏了過去。
靳連與靳離聞聲趕來,卻見茶小蔥已經拍拍手,轉身去屋裏洗臉了。暮雲卿麵無表情地跨過孤紅的身體,照常為茶小蔥準備洗漱用具,兩人相對默然,一句閑話也沒有。暮雲卿是不知從哪裏說起,茶小蔥則是心情超不好,殺人的心都有。靳離端來的早餐又是草草葉葉,茶小蔥坐在桌子前將菜式看了一遍,突然陰森森地看向站在桌邊夾菜的小鹿兒,吸溜了一下口水。小鹿妖們麵對危機是何等聰明,還沒等靳連說話,便整整齊齊地哭起來,像開大合唱似的。
這回鬧得暮雲卿也吃不下了,他皺了皺眉頭,卻見孤紅繃著臉從屋外進來,看見茶小蔥,神色一肅,怯怯地道:“王後……”
茶小蔥伸手又要拎他,卻被靳離不動聲色地攔住,她悻悻地拍了拍手,向暮雲卿與丁公藤二人招了招手,毫不客氣地道:“再見。”所有的鹿妖都睜大了眼睛,似乎沒料到青丘國的國主居然找來一位這般沒有涵養的王後。茶小蔥卻想起什麼似的,喃喃地道:“啊……鹿肉……”
靳連等人紛紛白了臉,丁公藤卻在一旁笑了,他笑,暮雲卿也笑,兩人互相望著,都不知道對方在笑什麼,卻又同時覺得十分開懷。暮雲卿知道,當初那個霸道而不知死活的茶小蔥又回來了,因為沒有了顧忌,才會變得膽大妄為,茶小蔥從來不是侍寵生驕的那類女子,相反,越多人關心,她便越拘束,而在放棄最後這個最重要也最真實的身份後,一切都恢複了本來的模樣。丁公藤笑,卻隻是因為感到有趣,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茶小蔥。
一人轉身一次,並不過份,婪夜的轉身,留給了她念想,而她轉身,留下了理解與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