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沉也一道去了襄陽,那鳳凰畫坊現在無人主持大局,茶小蔥這一趟成行也是必然。隻不過沒想到,她這次回去,會遇上林蠟竹。
《朝尼奇遇記》是借林蠟竹的名頭發行的沒錯,但這位避世逍遙的二掌門卻很少問及情報或者說生意上的事,有時候,茶小蔥甚至覺得玄文殿有風沉一人便已足矣,林蠟竹這個掌門隻是個行事之便的名頭,又或者說是……擺設。
羽族與仙狐族都不好大搖大擺的進城,隻能分批前往,為免擾民,靈狐族仍舊用了土遁之術與隱然村的村民一道趕赴畫坊。茶小民與丁公藤一道由正門入,順麵捎了個死世賴臉的孔雀。這一路上,臨安城姑娘們的眼睛珠子都恨不得貼在了他身上。
“她們很喜歡本王?”孔雀不是瞎子,茶小蔥也不是瞎子。
“喜歡個屁!”茶小蔥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那……王後這樣生氣,是……吃醋?”孔雀高興起來,忘記了放走焚音的所有不快。
“吃你的鹹菜蘿卜醃蝴蝶!不許叫我王後!”茶小蔥在熾熱的愛慕與嫉火中為這些蟠龍鎮之行畫上了句號,她進門的時候,林蠟竹正坐在客廳的青石幾案前喝茶。自從薛宮瑜與淩瑛上端極派之後,她極少露麵,又因為茶小蔥停止了漫畫的連載,她們之間已然很少說話,茶小蔥整日為了自己的奔波,對於林蠟竹的很多消息,都隻是從風沉那兒聽來的,相信林蠟竹對她也是一樣。
可即便如此,兩人相見卻無尷尬,反倒由於從旁得來的理解,更能體諒對方幾分。林蠟竹在等著她,茶小蔥一進門,她便很自然地放下了茶盅,滿室茶香,一聞便知是上品,茶小蔥忍不住笑了。
“師姐怎麼有空來我這兒騙茶喝的?”無事不登三寶殿,林蠟竹的臉上沒有更多的表情,可眼神卻很複雜。
“聽說範銓在這兒。”林蠟竹看了孔雀一眼,很快便失去了繼續探究的好奇。孔雀開屏式的笑容,頓時凝固在那張華麗麗的俊臉上。
“……不錯。”茶小蔥有些驚訝,這位二師姐很少插手派中事務,不知此刻提及究竟是何用意。她的語聲一頓,丁公藤立即會意,拉著孔雀便走。孔雀上下打量著林蠟竹,蹙著眉頭低聲嚷嚷:“那女的是誰?看見本王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林蠟竹苦笑了一下,看著孔雀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她轉向茶小蔥搖了搖頭:“妹妹總是有豔福。”
“這算什麼豔福?姐姐就沒想過紅顏禍水麼?我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招惹了這麼一隻花蝴蝶,要是把他放在醉天香還成,放在這裏就……咳……”茶小蔥看出了林蠟竹心中的躊躕,隨口轉了話題,“師姐說……範銓怎麼了?”
“我……小師妹,我知道這樣要求有些不妥,你來端極派之後,我疏於照顧,明知道你身上發生了許多變故,我卻隱瞞不說,作為同門,此行或可稱得上是自私之極,隻是,師姐也有苦衷,前塵因果,或錯在一個‘欠’字,我欠了別人一個人情,所以才厚著臉皮來向師妹討要另一個人情。如果可以的話……小師妹,能不能將範銓交予我處置?”
“師姐你要……向我討要範銓?”茶小蔥腦中思緒紛亂,卻漸漸理出了一條明線,“是為了綠蘿仙子薜宮瑜?師姐,你糊塗了?當日錯不盡在你,明明是風無語的錯,他騙心騙身,薜……姐姐也是願打願挨,憑什麼將個中對錯歸咎於己?陰陽打補之術本就為禁絕之術,他欺你騙你害你成了幫凶,你該恨他才是,為何還要幫他?何況風沉他……”
“就是為了風沉。”林蠟竹目光炯然,明豔的眸子裏耀出一片水光,“沉兒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他自幼遭生父拋棄,後又逢生母遺世,師門零落,他一生命運多舛,其中更有我促成之責,你以為我怕綠蘿仙子,所以才躲著她,背著她,不敢出來相見麼?我是怕沉兒他……怕他心思太重,激憤之下多有錯處。這孩子自小隨我長大,由我親自督導玄門術法,武藝文德,我待他如親子,自然知他甚多。沉兒向來乖巧,行事周密,應對小心之餘卻又有決絕不留餘地,他一生隻想找生父報仇,無非是想證明自己的存在,可是……師妹,我教他識文斷字,讓他斬妖除魔,可不是為了這點眼前的仇怨啊……”
茶小蔥這回聽明白了:“師姐的意思是,我們不該插手仙盟之事,更不該拿風無語開刀?可是襄陽數萬民,一夜之間變成行屍走肉,連魂魄尚不留半縷,他為行采補之術,不惜將髒手伸向自己的徒兒……如今人證物證俱全,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範銓他不會是你要的人證。”林蠟竹決然道。
“這話什麼意思?”是說他不肯交代?茶小蔥偏就不信這家夥能熬得住!
“據我所知,範銓收了一隻鹿兒為徒,現在這鹿兒在風無語手裏……”林蠟竹不虧為風沉的師父,這樣細枝末節的消息都讓她挖出來了。蒙啾啾確實說過小六被抓一事,跟著便是範銓性情大變,居然做起了擄掠良家婦女的不恥勾當……這樣一想,其中必有因果。姓範這小子這麼做,分明是為了替師父頂罪。一個不惜自汙而保全師門的人,怎麼可能會受人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