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蔥這一覺睡得很沉,大概是因為焚音在左近的緣故,她自以為沒什麼事值得自己操心。
天快亮時,被長久習慣養成的生物鍾喚醒,揉開惺忪睡眼,卻發現魔尊焚音已經坐在床邊上虎視眈眈了。
“有病!”茶小蔥抱著膝蓋挪退尺許,繞開了焚音下床找鞋子,這才發現魔尊大人正提著她的鞋子麵無表情地望向這邊。“你真是有病啊,居然喜歡幫人提鞋子!”茶小蔥咆哮著,從他手裏奪過鞋子三下五去二套在腳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見後者一副皮肉不痛的模樣,她終於忍無可忍地衝出去了。可是走出去沒兩步,她又被一股濃煙給嗆了回來。
“姓宋那小子在外麵燒屍體,就不勞你費心了。”焚音不鹹不淡地開口。
“咳,咳咳……你怎麼不早說?”茶小蔥一拍桌子坐下。
她就想不明白,這位魔尊大人為什麼不乖乖地去渺夜之城呆著,跟著她跑來跑去做什麼。當然,她接下來就會發現,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冷場了,因為堂堂大魔尊根本沒有接茬的意思,兩人同時陷入了一片沉靜當中。焚音隻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不言不笑,卻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其實,他若是直接將茶小蔥打暈扛走,還好理解些。曾聞,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那上帝若是思考呢……人類,該冒冷汗吧。
“對了,我還要問你,你堂堂魔界至尊,不去渺夜之城呆著,跟著我做什麼?”茶小蔥察覺到剛穿上的鞋子有些許未褪的體溫,不覺緩和了神情。以前,暮雲卿也喜歡這樣為她“提鞋”,他總是說人類的體溫比較低,入冬後會覺得冷,需要捂暖了穿才好。
“本尊猜你更想問的是,為什麼本尊不去襄陽。”焚音頂著侗明那張臉,表情裏卻多了一些無所不知的超然。俗稱,裝,逼。
“那為什麼……”茶小蔥並非第一次覺得站在焚音麵前無秘密可言,這種紅果果的感覺非常不好。
“本尊在冥界傷了元氣,不意費神想那些瑣事。至於渺夜之城……暫時回不去……”焚音盯了她一眼,直盯著她毛骨悚然,“你擔心襄陽就直接說出來,本尊不會不答。你想問什麼,我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包括你這次禦華派之行會遇上什麼。”他似乎什麼都知道,卻什麼也沒說……也對,以仙魔對抗的立場,他沒直接將茶小蔥拍成餅幹就很不錯了。
“婪夜的事情,你也知道?”茶小蔥突然抬起了頭。焚音逆光的影子扣在桌椅之間,像一座安穩的古鍾,她迎著初晨升起的太陽,微微眯起了眼睛。邪鬼王,冥界,時光倒流,這一切都似沒有魔尊大人出現得那般奇巧。他是特地來救她的?還是像他說的那樣,單單隻是為了與邪鬼王翻臉?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蘊著深意,卻都是茶小蔥看不懂的。
“你是想問,那隻狐狸有沒有死?”焚音輕易便看穿了她的小兒女心思,語氣中不免摻著幾分鄙夷,“他現在沒死,不過也離死差不多了。身為狐王,他應該知道濫用時間之術的慘重代價。”言至於此,便是答案。
“他……”茶小蔥喉間一哽,全身的血液似被凝固,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做得不錯,身為王者,能為臣民犧牲至此,是他族的榮幸。”焚音並沒有掩飾語氣中的佩服,但是這種佩服,卻恰恰否定了茶小蔥的所有立場,關於相愛的一切,好像都被撕成了碎片,茶小蔥直到此刻,聽到焚音親口提及,才真正領略到,婪夜……首先是仙狐族的王者,其次,才是她茶小蔥的戀人。在大是大非的立場當中,都沒有所謂的選擇可言,因為路,是一早就鋪好了的。
她曾說自己選擇的是婪夜,可真的是這樣麼?事發之後那深重的孤獨感是什麼?那種被人生生遺棄的心情又是什麼?
“本尊者再問你一次,你……跟不跟本尊走?你此刻點頭,或者可以少走許多彎路。”焚音的語氣一變,已換成了警告,可茶小蔥卻似乎根本聽不進去,她一把抓住了焚音的衣襟,抓得緊緊的,直到指節發白。
“告訴我,婪夜他在哪兒?”如果隻是單純的背叛,她還能承受,如果呆是甲與乙的簡單選擇,她還可以放棄,可是婪夜他……與他數載糾纏,心心相印,他的心思,她怎麼能不明白。他說過,小的時候,他根本不算是一位勝任的王者,他也有無法扭轉命途,他是青丘之國的王,所以注定不可能給她一生一世。他騙了她,光送一所梳子,隻是紀念那一段刻骨銘心的開始,而終點,他們都看不到。“告訴我,婪夜他在哪兒?你告訴我!”她幾乎是咆哮出聲,卻被焚音輕易地拂開了手指。
“冥頑不靈!”焚音贈予她四個字,再不多言。
大門被人打開,迎麵而來的是刺眼的強光,宋以升看著侗明從範銓的房中走出來,眼中莫明地燃起一絲慌亂,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大師兄,三師兄,這裏的事都處理好了,我們隨時可以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