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華山上雲霧繚繞,卻終是比端極派少了許多仙山靈氣,它離塵世太近,離權位太近,各種貪欲爭鬥,均不可免俗。
茶小蔥催促著那名弟子匆匆行路,亦無心掛念此間風景。她滿腦子都是婪夜的身影,卻並不是單單隻因為思念。想著這渺茫的重逢,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虛,若說是近情情怯,似乎又不那麼準確。
天上白雲悠遊,融化了初春的冰雪,掰著手指算算,才發覺得她與婪夜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甚至遠不如與郭獵的朝夕相對……是她太不懂得珍惜,還是太過於矯矜?她去千狐洞找過他,卻沒有堅持,她無法做到那些傳奇愛情故事當中感動天感動地的拚命衝動,換了上輩子也一樣沒法做到。她從來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創造奇跡,強則是為了自保,她真不敢奢求。
麵對愛情,殺人魔王也會放下屠刀?笑話!
她隻見過麵對欲望,正人君子也會變成淫邪惡棍,比如堂堂風大盟主!
她是狡猾的,知他不會變心之後,便少了許多心思,她甚至沒有真正地問過,他究竟想要什麼……如此相見,她還敢口口聲聲說愛?
她的步子越來越慢,這一路的草木仿佛生出許多藤蔓,將她牽絆住了。
“到了。”那名禦華派弟子帶她進了一座小院,百尺來的小樓,足足列了二三十間房,門庭冷落,陳設簡陋,這是禦華派的低等弟子房,與端極不同,禦華派崇尚強者,因而劃分了嚴密的等級製度,修為最差的弟子就是住的這種弟子房。那名禦華派弟子進了右手邊的第四間,茶小蔥卻猶豫地停下來。
“小蔥?”孔雀跟在她身後,看她高昂的頭漸漸垂下, 披散的長發中間,露出了一小片如白瓷的皮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們……還是走吧,如果他看到我跟你一起……”茶小蔥悲涼地發現,她找了個世上最爛的借口。婪夜當初的離開,不就意味著他能料到有這一天麼?與其說料到,不如說他預先安排好了,就像安排後事似的。她在不知不覺中承受了他的照顧,他為她安排了一條自以為是的退路,他與她的想法各不相同,卻有一點毋庸置疑——他並不是不告而別。說到這裏,她哽住了,任憑眼眶發紅,卻哭不出來。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王八羔子。
“你的傷還沒好,不能下床,喂!”隨著一聲疾呼,弟子房裏跑出一隻渾身是血的狐狸,那狐狸跑得十分狼狽,幾乎是照著茶小蔥身上直撲過來,孔雀抬眼一看,忽然“咦”了一聲。他猜對了,那不過是一隻普通的靈狐,並不是婪夜。靈狐與仙狐在體態與毛色上有很大的差別,同樣是白,仙狐的皮毛更接近玉石的成色,而靈狐的顏色,更像臘月飄飛的雪花。
“王後!”蒙啾啾大了一點,但是也瘦了一點,它的四條腿顯得有些長了,按照比例一放大,倒真與婪夜有些像。
“哇!你們連孩子都有了?”孔雀看見蒙啾啾,頓時臉都綠了。他直勾勾地瞪著茶小蔥,茶小蔥也直勾勾地瞪著蒙啾啾,埋在心底的那些念頭,借著小狐狸激動的眼神引爆,她腦子裏“嗡”地一下,像是飛出了許多蒼蠅。“端極派……”蒙啾啾說出這三個字語氣裏已夾著不可抑止的哭腔。它身上的傷口崩裂,將茶小蔥素色的衣裙染得斑駁一片。它跑起來並不穩,隻是勉勉強強地抱住了她的小腿。它是來報信的,端極派出事了!
“端極派怎麼了,你慢些說。”孔雀看著蒙啾啾身上的傷口,竟無一不是皮肉外翻,它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不用說了,都怪我太大意!”茶小蔥鐵青著臉,一字一句地道,“是我看錯了,以為他的目的隻是襄陽……”
“他?”孔雀愣。
“焚音魔尊!”茶小蔥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焚音布了一個局,借著點玉大會攻打襄陽,卻隻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了端極派,現在其它門派不是忙著在禦華派裏看熱鬧,就是在各自的仙山霞嶺休息靜養,想要各仙門求救,已不大可能,蒙啾啾是利用土遁越行而來,至於它為什麼能找到這兒,估計也是丁公藤的意思,換個說法,丁公藤都搞不定了,事情一定很棘手。
眼下元知義帶著孔雀以及羽族來了禦華派,慕容芷才、暮雲卿、風沉、緋靈、亭小佩等端極派主力都去了襄陽,而在此之前,焚音巧妙地利用魁麟與緋靈這層關係,將他們絆住,玄真殿一幹弟子又隨司徒鍾琴去了流霞莊……那現在端極派裏能擔大行的,還有誰?是那個病得隻剩一把骨頭的返香真人,還是那個不喜爭鬥保好舞文弄墨的二掌門林蠟竹?還是說……玄武?
“鳳王與當年魔尊相比實力如何?”茶小蔥腦海中轉過千百種念頭。
“……略輸一籌。”鳳王之死,孔雀畢生難忘,茶小蔥突然問起這個,定然有其原因。他沒心思再想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