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工作2(1 / 2)

其實,我媽也覺得如果不打算讀大學的話,學一門手藝倒是條好的路子,不過我的想法是:我迷惘的內心終算有了個著落。技術工,想想也夠牛氣高端的。

芸美機械是表哥的工廠名字。因地處芸美路口而得名。芸美路口遠離鷺島,地處鄉野,但有條省道穿過,交通還行,環境優美,綠樹成蔭,雞犬相聞,路口前的兩百米便是芸美機械,工廠並不如萬人電子廠那般款款大方;一條粗糙的水泥路直通廠門,大門是簡單的鋼筋鐵門,主廠區不過三百平米,從外看就像淹沒在海裏半深不淺的沉船一樣,露出半個房頂在樹林中,這樹林竟是誘人的龍眼園。

廠裏有幾個人正操作著機台,機台發出沉悶有力的聲音,走進一看是鋼鐵在碎裂;原來他們正使用機台剝落多餘的鐵,製造想要的部分,如此削鐵如泥,真是令人嘖嘖稱奇。

“哥,這是什麼機器。”要是有鏡子讓我自己一照的話,裏麵定是個白得像紙的小白。

“這是車床,銑床,鑽床,”表哥分別指著有軌道的,十字架站立的,鑽著孔的機床。“以後這些你都要學。不過先給你說說待遇,一個月六百,包食宿。”

要學的太多,我的腦子不夠用。

當天下午我就嚐試到了車床的殘暴。

換了一身老舊是衣物,來到車床跟前。前麵站著的高個子年輕人,束著長發,戴著鴨舌帽,下麵藏著灰頭土麵的臉,白色的T恤被油汙塗滿看不出本色了,修長的雙腿穿著牛仔褲,渾身散發著鐵鏽的氣息,這模樣像半個乞丐,看了然人想站得遠遠的。轉念一想:過不了幾天我也會同他一樣。

他眨巴著快要變成一條縫的眼皮說:“你是來學車床的?”然後做了一個很刁的表情。

我說:“是的。”

他走到我站的木板上有意擠我下去,然後居高臨下的,雙眼鄙夷的說:“長得怎麼斯文也來學車床?”然後便開動飛轉的車床,動作優美又節奏感十足,不錯,效益頗高,一會就出來一個零件,儼然是個高手。而我便站一旁,一言不發,好奇的觀察。有時候他會依舊不耐煩的擠我,好像我礙著他了一樣,不過我認為他是師父,我也隻得知趣,我緊跟著他身後。

高個子有些累了,沉著臉說:“你來!”

我往自己身後望了望。

“就是你,你還看什麼。”他有些不耐煩。

“但是,”那機床與我是未曾謀麵的,叫我如何駕馭,“我上午來的,我.。你的機器這麼凶。”

“怕毛線,”那人手持一支閃亮的鋼圈,“這樣,先把外圓車道四十五,正負零點二毫米,再把斷麵推光潔,倒角,我做給你看看。”高個子提起離合,攪動手柄,不一會兒便出來一個樣件,遞給我。我接了過來,望著光澤的不鏽鋼圈,滿懷敬佩的多看了幾秒,頓時我的手指一陣劇痛遲到而來,隨後幾縷青煙冒了上來,我的鼻裏嗅到烤肉的香味,我丟了高溫的鋼圈,叫苦不迭,高個子便得意洋洋的說:“這下明白了麼?”一陣冷笑。

我也隻得賠笑,當然我是處於尊重,把手燙傷是我太崇拜所致。

我上了木架台,也學著高個子的,提起了離合,卡盤飛轉,一陣勁風刮來讓我有些窒息,攪動手柄,把中滑板固定,推動大滑板,掛上走刀。鐵削嘩嘩的往了奔,勢不可擋,留下刺眼的白亮的印跡。我興奮,這是出自我手的產品,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我回頭去看高個子希望他表揚我幾句,他卻坐在小板凳上讀著昨天的報紙,好吧,這個簡單的成果高個子也許司空見慣了吧。

我拿起了高個子的遊標卡尺測量一下尺寸,竟也過關,所幸的卡尺這東西我是熟悉的,高中時候有節課專門教過,高個子沒機會在這方麵教訓我了。被教訓在我認為是可恥的,更可恥的是高個子的年齡比我還小,竟當我的師父,這讓我甚感悲哀,我開竅太晚了。

周而複始做了一下午,過程是驚險的:大滑板搖過了頭,車刀撞到了運轉的卡盤上,車刀報廢;工件沒夾緊,車飛了,報廢;中滑板多搖了一圈,車削過多報廢.。。每次發生事故高個子都要過來手舞足蹈,唾沫橫飛,滔滔不絕的數落我,一下午我都汗流浹背的慚愧。

高個子叫小魏,福建本地人,做車床三年有餘。原來在表哥的小舅子所在的工廠做工,小舅子盜取了廠裏的圖紙跟表哥密謀搞了個小作坊,便挖了小魏前來相助,工資比原來高一丁點,由於業務雷同,做起來倒也得心應手。他特別話嘮,喜歡廢話,喜歡吹牛,愛小心眼——燙傷我的手指可見一斑,知道我是表哥的親戚後幾天時間教了我幾手,在我認為可以獨自做些簡單的活之後,他又不給我上機床的機會,美曰其名:“再多觀察幾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