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第2章

雲聚客棧。

“不要緊,這位姑娘隻是疲勞過度,隻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斑白頭發的老大夫撚著胡須道,“老夫已經給她服下藥物,為她安神、理氣,相信她很快就會醒轉。”

鬆讚幹布漫應了一聲,便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躺在床上的文成公主,她緊閉著瞳眸,氣息沉沉地睡著,如玉的麵頰不再蒼白,反透著一抹健康的紅暈。她靜靜地臥著,像一尊美麗、高貴的女神塑像般,隻應讓世人仰慕朝拜。

癡望著她那絕世的仙顏,鬆讚幹布不由自主地伸手指輕觸著那優美動人的絳唇。指尖的觸覺柔柔軟軟,暖暖溫溫的。

記得他曾情不自禁地隔著麵紗輕輕地吻了她,甜美的感覺深深地印在他心頭。那時她那麵紅耳赤卻又力持鎮定的動人樣子讓他會心地微笑。

看著鬆讚幹布那副憧憬的樣子,老大夫幹咳一聲,“公子,這位姑娘是你的妻子?”他行醫多年從未見過這麼美貌的女孩,更難得的是周身帶著那種高貴典雅的動人氣質。她的身份一定不平凡吧!轉眸望向靜坐在床前的那位公子,老大夫心中滿是讚歎。男兒中少有如此出眾的相貌,古銅色的肌膚,開朗的眉宇,如月般澄明卻又帶著絲絲狡猾的瞳眸,舉止之間更流露出一種讓萬人敬仰的王者風範。從初見時他就開始懷疑是不是長安皇城中的皇子微服出訪,即使他一再聲稱是外族人也不能讓他心中的疑雲消除分毫。

鬆讚幹布仍沉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對胡思亂想的老人置若未聞。

以為他否認的老人醞釀悲哀的情緒,這樣一雙俊秀絕倫的男女如果不是夫妻,那可是太、太、太可惜了,是蒼天無眼,還是牽紅線月老太糊塗了?

莫不然……老大夫心中靈光一閃,“你們……”他伸出顫抖的手指來指去,“你們是兄妹?”大有可能,不然的話他怎麼能同時見到兩個同樣美絕塵寰的男女?

“老丈,他們既不是夫妻,也不是兄妹。”巨靈滿臉堆笑地一邊解釋,一邊將老大夫請出房門,“這是您的診金。”最後一句終於成功地讓老大夫閉上了嘴。

“謝謝!”老大夫眉開眼笑地捧著錢離開。這可是一錠金子啊!就算是他昔日為郡首大人看病,也沒有得到過如此豐厚的診金。他們一定是皇城中的皇子與公主。啊!他竟然與皇子、公主相處過,而且還為公主看過病。他要馬上回家,將這一切寫成大字,貼在家門口,想來以後上門找他看病的人一定會踏破他家的門檻吧!老大夫快樂無比地去了。

“奇怪,”巨靈望著老大夫的背影抓了抓頭,“不過是一錠金子而已,有必要那麼高興嗎?”他心中萬分疑惑,“算了,不去想了,隻要他能夠守口如瓶就行了。”他喃喃自語地轉頭回到客店之中。

可憐的巨靈,他如果知道那位老大夫離開時轉的念頭,隻怕會去撞牆來表示心中的懊悔之情吧!

鬆讚幹布依然坐在床前,一手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盯著文成公主猛瞧。

“王。”巨靈實在是忍不住了,自從他那偉大英明的大王救了這位大唐公主回來之後,便目不轉睛地看著人家,最後幹脆搬了張椅子坐在公主前發呆,他的王從未這麼奇怪過。

“巨靈,你說她怎麼樣?”鬆讚幹布突然開口,而且還一臉期待地等著他的答案。

“什麼怎麼樣?”巨靈抓抓腦袋,不明所以地問。這個問題沒頭沒腦的,單純的他很難回答。

“就是問你對她的印象如何?”鬆讚幹布詳細解釋自己的問題。

巨靈伸長脖子,對床上的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半天才下結論道:“她是一個女人。”

“廢話。”鬆讚幹布終於回頭,狠狠瞪了這個屬下一眼,“我當然知道她是一個女人。”他轉眸溫柔地凝視著那張不可方物的美麗容顏,“你不覺得她既美麗又高雅,而且聰慧機智,是個不可多見的奇女子。”

“不覺得。”巨靈搖了搖頭。這女人太弱了,隻不過是趕了一夜車,又受了一場驚嚇而已,就要躺這麼久還不肯醒。瞧瞧,這樣蒼白、憔悴,哪比得上他們吐蕃國女子騎馬揚鞭,在草原上馳聘的英姿?

“你真不懂得欣賞,對你說話簡直就是對牛彈琴。”鬆讚幹布不悅地瞪了一眼巨靈,再度對著文成公主發呆。

“王——”被鬆讚幹布批評成牛的巨靈忍不住又開口,“您很欣賞她?”

“當然。”鬆讚幹布幹脆地回答。

“可是王,您在十幾天之前還說中原的女人嬌柔做作,且軟弱無能兼沒主見,遇事隻會躲到男人懷中哭。”巨靈努力地提醒王,他曾經是多麼的輕視中原女子。

“我有這樣說嗎?”鬆讚幹布有些心虛。

“有啊!”巨靈重重地點了點頭,“您還說,您最看不起的就是這樣的女人。她們連我們吐蕃國女子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啊!”鬆讚幹布仔細回想了一下,心中開始有一點後悔的意思。

“你錯了,中原女子知書重禮,溫柔嫻淑,她們孝敬父母,尊重丈夫,愛護兒女,對內操持家務,對外和睦鄉鄰。她們身上具有我大唐的所有美德。”一個清柔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鬆讚幹布定睛望去,卻見文成公主已經轉醒,此時正睜著清亮、堅定的美眸注視著他。霎時鬆讚幹布心中的後悔情緒全麵升級。

“中原女子與貴國女子各有所長,各具優點。”文成公主字字清晰地說,“中原有這樣兩句詩,‘梅終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你想想看有沒有道理?”她剛剛醒轉就聽見這對主仆大發繆論,如此批評中原女子,真是讓人氣憤。她身為大唐公主,有道理也有責任為本國女子說話,也讓他們知道他們所犯的是什麼樣的錯誤。

望著床上佳人那如雪蓮般醉人的嬌顏,鬆讚幹布無限懊惱地悲歎了聲:“讓我去死吧!”他從前為什麼要那樣想?為什麼要那樣說呢?他真恨不得將這顆愚蠢的腦袋丟到鹽水中浸泡一下,來表示對自己亂說話的懊惱,這下他要怎樣挽回佳人的芳心!

“都怪你。”鬆讚幹布眯起閃爍著狡猾之光的瞳眸,不懷好意地望向巨靈。他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要在文成公主醒來之時提起,這不是存心與他這個主子過不去嗎?

望著鬆讚幹布那陰險的笑容,巨靈冷汗開始湧出,頗有彙成雨水之勢,“王,這可與我無關。”匆匆丟下一句話後,巨靈以風馳電掣之勢衝出房門,一去不複返。諸神保佑,他可不想挨整,也決不想成為他的王討好美人公主的犧牲品。

鬆讚幹布麵帶微笑地目送巨靈離去,而後殷勤地扶起床上的嬌貴公主,“這裏是客棧,公主可以安心地住下,我保證不會再有不開眼的賊人來打擾你。”他心情愉快地說。

“你就這樣讓你的下屬逃掉?”文成公主眨著美眸,蠻有興趣地問,對他伸來扶她的手沒有絲毫拒絕之意。

“反正他終會回來的。”鬆讚幹布轉了轉眸,陰陰一笑,“到時我若不狠狠地教訓他、修理他,我就不是他的王。”他是絕對不會放過那個讓他在佳人麵前出醜的小子,走著瞧吧!

“尊敬的國王陛下,你不覺得被修理的人是你自己嗎?”文成公主望著眼前這個曾將中原女子批評得一無是處的人,唇邊泛起動人的淺笑。

“我不覺得。”鬆讚幹布搖頭,扶著文成公主坐在床沿,大手體貼地將她那流瀉而下垂於胸前的發絲攏於身後,指尖仍然依戀著她那柔黑亮澤的長發,久久不願移開。

他那帶著寵惜的親昵動作讓文成公主微感怔然。宮中少見男子,除了父皇與眾位皇兄之外,大多是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太監,因此她從未有過與異性相處的經驗。眼前這個人不像世俗之人對她誠慌誠恐,執禮甚恭,也沒有因她的公主身份敬而遠之。張大清澄的美眸,她仔細地打量著這個該稱做救命恩人的男子,心中的異樣情素悄然升起。

“公主殿下,你這樣看我,我會不好意思的。”鬆讚幹布被那雙美麗的眸子看得俊麵微醺,他帶著幾分誇張地道。

“哦?”文成公主的唇角好玩地勾起,“國君,你的臉皮也太薄了,怎麼做一個王者?”

“我的臉皮隻在公主麵前才會變薄。”鬆讚幹布半真半假地說,明亮的眸閃爍著狡黠。

“狡猾。”定定地望著他半晌,文成公主說出了對他的評語。

“謝謝公主誇獎。”鬆讚幹布揚了揚眉,含笑接受伊人的評論。看來她有點了解他了,不然也不會送他這樣兩個與他本性相符的字。

“你和一個人真的很像。”文成公主眨了眨美眸,自從初見時,她就有這種想法。

“是嗎?”鬆讚幹布好奇地問:“那人是誰?”

“我父皇。”文成公主緩緩地說。

“這不奇怪。”鬆讚幹布揚起唇角,愉悅地笑了,“如果不像的話,我們怎麼能都做皇帝?”他憶起了十幾年前的那個男孩對著東方許下的誓言,不由笑得更開心了。

大唐,他心目中的聖地,他終於來到了這裏,還遇上了一個如此優美、高雅的公主,“文成公主啊!你是我命定的人。”輕輕執起伊人的雙手,他低低地昵喃。

望入他那款款深情的眸子,文成公主美眸溫潤了。一瞬間天地萬物都化為虛無,她眼中、心底隻有那雙仿若蘊涵著魔法的眼睛,撼動了她那一直平靜了十八年的靈魂。

透窗而來的金陽在室中舞出了紛飛的光雨,如精靈般在二人的周圍跳動。似慶祝著命定的邂逅,風中隱約傳來了那古老而優美的音韻。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