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鳳三謝過兩位救命之恩。”來到鬆讚幹布與文成公主前麵,他誠心誠意地躬身施禮,心中帶著一種敵友難明的複雜感情。
“鳳三公子言重了,小女子愧不敢當。”文成公主微微側身,避過鳳三的大禮。看來他是決心隱瞞下去,繼續玩這種兩重身份的遊戲了。文成勾起一絲魅異的笑容,心中決定奉陪到底。要玩大家一起玩嘛。
與她一般心思的鬆讚幹布哈哈一笑,伸手去扶鳳三,“兄台有傷在身,怎不好好靜養?”他將殷殷關懷之心表現於言表,“我記得上次兄台也救過我們,這次算是扯平了。”
“小弟實在不願再躺在床上了。”鳳三公子苦笑,“老實說,自從小弟習武之日起,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自知再也不能裝文弱書生,他索性將他會武的事挑明,反正他早以編好了一番說詞等著二人來問。
“正所謂人有失手,馬有失蹄。習武之人偶爾受點傷算什麼?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出乎鳳三意料的是,鬆讚幹布隻是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說了一番安慰的話,對他怎麼會武、如何受傷的事連問都沒問。
正是不問,鳳三更加心驚。他是看出了什麼還是猜出了什麼?不然怎會連一點正常的好奇心都沒有?鳳三在心中思考著每一種可能,並提高警覺,準備應變。
“不要想太多了。”看了看鳳三那蒼白的臉色,鬆讚幹布好心地建議,“我看你還是應該多加休息,畢竟你的臉色太難看了。”
他的一番好心讓鳳三更加心驚。
真不會演戲。鬆讚幹布欣賞著鳳三不自然的神情,在心中暗自搖頭。
文成玩味地勾起朱唇,“公子受傷之際蝶似妹妹一直細心照顧,她對公子有心,想必公子不會看不出來吧?”她眨了眨美眸又道:“花開當珍惜,小女子將此句奉送公子。”
這番話比鬆讚幹布的言語更讓鳳三心驚意亂,不知所措。珍惜?世上任何一個女子對他有心,他都會珍惜。可是那個女子偏偏是朱蝶似,這讓他怎能去珍惜?等等,他想到那裏去了?朱蝶似怎可能對他動心?“公主,您是在開玩笑吧?”鳳三苦笑著問。
“就當是開玩笑吧!”文成笑得燦爛無比,見鳳三那神情就知他受了一點不輕不重的驚嚇,是以她決定不再刺激他了。反正時間還長著呢,而且好戲也應慢慢看,才有意思。
“公主。”鸚鵡遠遠飛來,直衝入文成公主的芳懷之中,享受著美人的愛撫。
“你這隻笨鳥,離她遠一點。”鬆讚幹布一把將它自文成懷中拎出,毫不留情地將鸚鵡向遠方一拋。
“你……”文成不滿地開口。
鬆讚幹布毫不猶豫地低頭用唇封住了伊人的檀口。
“你們……”鳳三公子震驚得張大眼眸,一時之間他那顆脆弱的心靈飽受驚嚇。
“你說過下次吻你一定要光明正大。”良久,鬆讚幹布移開唇,擁著雙頰暈紅、美眸的佳人得意地細語。
隨後鬆讚幹布抬頭向呆立在一旁的鳳三公子投去大含深意的目光。
“在下告辭。”僵硬地眨了眨眼,鳳三公子識相地轉身離去。真沒想到這鬆讚幹布竟會如此驚世駭俗,鳳三公子心中有妒嫉,也有幾分羨慕。鬆讚幹布竟真的得到了她的芳心?奇怪的是他明知如此,心中卻無半點對鬆讚幹布的恨意。如果在他受傷之前見到這一幕,他定會傷心難過,甚至是拔劍去找鬆讚幹布拚命。現在他的心境卻全然轉變,是因為鬆讚幹布與文成救了他,還是因為他對文成公主的情已淡卻?或者……
一個身披繡蝴羅衫的俏影悄然自他腦海中升起,記憶之中她的眸光澄明,似含著三分天真、七分無邪。她的唇邊總掛著一朵溫婉、細致的笑容……
不,他萬萬不應想她的。他用力搖頭將她的身影逐離,同時他對自己內心的軟弱深深痛恨了起來。那似海的深恨,你忘卻了嗎?
他沒忘,可是為何對她生不出半點恨意?
“鳳三公子。”熟悉的女音在他身側響起。
鳳三瞬地回眸,正撞入伊人那一汪清明如鏡的秋水之中,在她眼底映見他那痛苦、矛盾的靈魂,亦映見了他對她無可否認的情。
因此他放下對文成公主的仰慕之心,放下了對她的恨,一切都有了答案。
狼狽地移開視線,鳳三喘息著將額支在身旁的林木上,她是他的心結,亦是他的魔,他的心徹底為她而淪陷。
“鳳三公子,你可是傷勢發作了?”蝶似驚慌地問,對他的關切,讓她忘記避男女之嫌,毫不猶豫地伸手努力攙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上天為什麼把如此荒唐的情節安排給他?鳳三公子想大笑一場,卻又無力。激動的心情影響了他受過重創的身體。一陣昏眩襲來,他緩緩地閉起眼眸,留在眼底心中的是蝶似那蘊含著無限惶恐的嬌顏。
仇人之女啊!他竟為她而心動!
“你竟然當著外人的麵吻我?”文成公主一思及方才的纏綿熱吻,便窘得想找個地洞躲進去,“最好是一輩子不要見人。”她一麵自言自語,一麵將想要找地洞的念頭付諸於行動。
“吾愛,你不打算看好戲了?”鬆讚幹布大感好笑地伸手拉住團團轉的佳人。
看好戲?她哪裏還顧得看好戲!她為自己失去的麵子與裏子哀悼都來不及了,“都是你害的。”她大嗔著將火熱的麵頰藏在那雙纖纖玉掌之中。
“想要看戲,當然要付出點代價。”擁著文成公主豐盈的嬌軀,他將嘴湊到伊人的玉耳邊低低地道:“我是故意地小小刺激他一下,讓他早一點明白他的心。”看看他多善良、多偉大啊!為了心上人想看戲,他如此不遺餘力地“表演”,做出如此的“犧牲”。
“文成姐姐,鬆讚大哥,你們快來啊!鳳三公子他……他……”遠遠地傳來蝶似顫抖的斷斷續續的哭音。
鬆讚幹布擁著文成騰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事故”的現場。他可不是突發善心地決定關心、關心鳳三的生死,而是怕錯過了上演的好戲。
兩人如一陣風般地卷到了現場,但見鳳三公子麵色蒼白、雙眸緊閉地昏了過去,而蝶似卻在一旁嚶嚶哭泣。
文成由鬆讚幹布的懷抱中脫離出來,仔細看了看昏迷的鳳三公子,“他受刺激過甚,大概是昏了過去。”她迅速作出結論,明眸直截轉向身為罪魁禍首的鬆讚幹布。
“我負責將鳳三搬回房中,再去喊大夫來。”鬆讚幹布認命地迅速行動。
“別怕,他沒事。”文成公主柔聲安慰著驚慌的蝶似,“你的膽子太小了,應該多多鍛煉,以備將來。”她轉了轉美眸,如是說。
今夜新月如鉤,疏疏稀稀的星子點綴著黑色的天幕,一道直衝上天的五彩焰火,在空中綻開了燦爛無邊的花雨。
鳳三公子靜靜地屹立在樹林中的空地上,夜風吹起了他的衣袂,卻吹不去他眼底的愁絲。一切都是為了一個她,朱蝶似啊!那讓他愛不得、恨不得的女孩。
“恭祝公子平安脫險。”數道黑影齊投入林中,毫不猶豫地跪伏在鳳三麵前。
“多日不見,大家都還好吧?”鳳三公子感慨萬千地歎息一聲。他算是經曆了一次由死而生的難忘轉折了,再見到這些如親人般的屬下,恍然竟有一種隔世的感覺,“諸位請起。”他道。
“都好,有勞公子牽掛。”那似最年長之人抬起含淚的眼眸道:“那日在用以聯絡的客棧之中見到全身是血的公子,屬下當真心膽俱寒,隻是屬下無能,不能從對方手中救出公子,說來真是慚愧。”
“鳳叔誤會了,我是被宛平將軍朱瞡所傷,複被其手下追殺,卻巧被路過的他們所救。”鳳三公子苦笑著解釋。
“他們怎會……”鳳叔無比驚訝。
“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鳳三淡淡地道,“我已查出當年火燒鳳鳴山莊的幕後元凶了,原來就是那所謂的宛平將軍朱瞡。”他努力壓抑著心中澎湃的恨意,“這如海的深恨啊,要怎樣清算才好。”他低頭讓盈眶的熱淚滾落塵埃。不欲任何人窺見他感情上的脆弱,他複道:“你們先回去吧!調集我們的人手將朱瞡暫居的鹹陽郡府嚴密監視起來,但不許任何人輕舉妄動,免得打草驚蛇。”
“是。”屬下施禮退出樹林。
鳳三公子立於原處,仰首思索,是去,還是留?他無法抉擇。明知道應該隨辛苦尋他的手下一道離開的,從此永不與蝶似、文成和鬆讚幹布三人相見,這樣他們心中便隻會記得那個溫文爾雅的鳳三公子,這樣才能算做是朋友,可是蝶似的倩影卻在他腦海中徘徊不去,讓他心亂如絲,欲走還留。突而,一叢熊熊燃起的火柱吸引住他的目光。那是醫坊的位置!鳳三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假思索地縱身飛奔向火起之處。
一顆林木上騰身飛下兩條身影,急急觀望了一眼遠處的大火,亦隨著鳳三公子向回奔去。
“出什麼事了?”三人心頭不約而同地升起了這樣的疑問。
“鳳三公子,你等一等我們。”身後傳來文成公主氣喘籲籲地抱怨,“做賊的,跑得就是快。”
“你們……”鳳三萬分驚訝地回身望著漸近的那一雙人影,“你們怎會在我後麵?蝶似又在哪裏?”他不假思索地問。
鬆讚幹布拉著文成在他麵前停下,直率地道:“回答你第一個問題,我與文成一直跟著你;回答你第二個問題,蝶似仍在醫坊。”
“你們知道了我的身份?”他愣愣地問。
“你以為呢?”鬆讚幹布反問,心中對鳳三的遲鈍大感頭痛,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若不遲鈍,他與文成又怎會有一連看數天“戲”的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