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元笑了。扶她坐到客廳的桌邊,外頭有陽光進來,雲舒的眼被刺得微眯。這時外頭一個四十幾歲,麵目和善,和藹可親,胖胖的女子走進來,看到雲舒已經坐起來,忙笑道:“喲,已經醒了啊!這真是太好了。”
雲舒這才知道這女子正是林大娘,兩三天就會來給她換一次藥。林大娘笑道:“閉著眼睛我就道你是個漂亮姑娘,醒來一看就更不得了了。瞧瞧這眼睛,這鼻子眉毛,竟是天上的仙女掉下來了。”
雲舒見她說的有趣,不禁也笑了。身子的顫動扯疼了傷口,徐應元忙道:“別笑別笑。雖然已經兩個多月,你的傷口卻還沒有好清楚。還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好。”
林大娘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姑娘不知道家住何處,我們也好通知他們來領你啊。有父母姐妹在身邊照料,也更強些。”
一語擊中了雲舒的心坎。她的親人,師父師娘正在遙遠的北魏啊!又怎麼能領她回家呢。與魏大哥,夜赫雖有交情,卻始終不是親人。
又,自己身體善未全愈,就是他們來了,她也不能被帶回會稽。等過幾日找著機會,再讓徐叔叔幫忙去會稽傳個話罷。
徐應元在旁邊說道:“想是姑娘有難以開口的事,林大娘,咱就別問了——你是不是嫌我總叫你來給她換藥,煩了啊?”
林大娘忙說道:“你說的是哪裏的話。我不是看她一個姑娘家,會想家嘛。而且你想想看她已經在這裏兩個月了,家人找不著她,不知要多傷心呢!”
雲舒幽幽地道:“對不起,我是孤兒,暫時無處可去啊……”
她的話讓徐應元和林大娘都揪疼起來。徐應元道:“你先暫住這裏吧,雖然簡陋了些兒,但是你傷勢未愈,也不好去哪裏。還不知道姑娘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雲舒。”
三人坐下交談,雲舒方才知道是徐應元下山買米買鹽的時候見著了血染的麻木袋,忙打開,裏麵竟一個姑娘!可惜已經死了。“還好你吐了那口血,不然你不死,如今也長埋土中了。”
雲舒牽強地彎起嘴角。他們似乎都想知道她為什麼會受重傷,但是見她不欲說,便也不問。大娘給她換藥,仍有些微疼,雲舒看著自己身子那一個個猙獰的傷疤,不禁有些傷心。林大娘明了地道:“回頭叫徐師父配一味藥給你擦擦,疤應當慢慢就淡了。”
雲舒點點頭。林大娘道:“哎,真下得了手啊……”她一邊擦藥一邊道,“你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吧?”
疑惑地看著她,林大娘笑笑道:“你皮膚細膩光滑,連手都這樣細嫩,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還是什麼?”
雲舒不想說她是宮女的事實,免得他們引來無妄之災。那些人,應該是以為她已經死了,所以才走掉的吧?而事實上,她那會兒可能也是真的死了。
想起自己所受的苦,一股熾烈的怒油然而生。她太婦人之仁,一二再再而三地忍讓,換來的是要置她於死地。劉貴妃!她咬了咬唇。這個後宮最惡毒的女人啊,難道她竟沒有一點點良善的地方麼?
皇後雖與她一樣心機叵測,城府深厚,但是雲舒相信,她心底深處,總有某個柔軟會喚醒她的良知。但是劉貴妃……那個貌美如罌粟的女子,卻毒如蛇蠍。她不知害過多少宮女妃嬪,又有多少人將要毀於她的手中。
“雲姑娘?”
林大娘的一聲呼喚把雲舒從沉思中拖回來,她道:“背過身去,背後的傷口也要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