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一如既往地寂靜。
這個不大的獨門獨院的屋子,四處張結了紅綢彩帶。候婉盈和徐應元穿著新裁的衣裳,在外頭忙來忙去,雖然沒有多少親人,但是喜慶的氣息卻隨處可見。
候婉盈進屋子裏來,帶了個喜娘與新來她們家的丫環春碧,秋蘭。彼時雲舒剛剛起床,臉上還帶慵懶睡意。見到喜娘,不覺臉頰紅透,這才有真實感覺,今兒自己當真要做新嫁娘了。
昨晚還以為會一夜無眠,未想第一次或者也是最後一次睡在娘親身邊,竟是那樣的酣沉。
喜娘給她梳理頭發,嘴裏說些吉利話。雲舒看著銅鏡裏的自己,粉麵含春,青絲綰起,插著夜赫送給她的金步搖。大紅的喜慶衣裙,針針線線都是娘與她親手縫製。
大紅映著她的臉色顯得格外好,候婉盈看著不禁點頭,眼眶卻濕潤了。寶兒才回自己身邊不久,現在卻要出嫁了。
雲舒坐在床頭,覺得有些緊張。再過不久,迎親的隊伍便到了罷。候婉盈拍著她的手,“以後和他好好過日子。”
“嗯。”她抬眼看望著候婉盈,“娘……出宮這些日子,您習慣嗎?”
“雖然不如以前那樣錦衣玉食,事事有人服侍,卻是娘這輩子過得最愜意舒適的日子了。而且出宮來,沒人認得我是曾經的太妃,這種感覺別提有多好了。”
“那就好呢。”雲舒靠在她的肩上,“要是我能在家多留些日子就好了。”
“傻丫頭,反正你們離得也不是很遠,經常往來不就好了麼?”候婉盈笑了。
徐應元忽然急匆匆進來,“來了來了,遠遠地都聽到鼓樂聲了。”
“瞧你爹急的。”候婉盈笑了,回頭看看雲舒,幫她把紅蓋頭罩了上去,“我們出去料理去了。”
雲舒點了點頭。
遠遠的有樂聲傳來,她卻隻覺得恍忽,甚至隱隱的有些傷感。陪著冰塵公主和親來越國,仿佛還在眼前的場景,可是冰塵卻已經不在人世了。否則的話,這樣大喜的日子裏,公主能與她在一起,哪怕隻是一句淡淡的祝福,那該多好呢?
想起她與夜赫的第一次見麵,在悄聲無息中喜歡上他;那個下著雪的夜晚被困在陷井下麵,過場似的,在腦海中放映。
聽得熱騰騰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她揪緊了裙角,感覺緊張。手心微微濕濡,偏偏腦袋上罩著蓋頭,悶熱得很,快喘不過氣來似的。
喜娘高聲笑著,將迎親隊伍擋在門外,討吉利紅包。雲舒頓覺有趣,不禁摘了蓋頭跑到窗口偷看。
窗口不正對著大門,隻好又跑到房門口去,偷開了點縫來看。可惜迎親的人太多,她踮著腳尖半晌也見不著夜赫,隻好悶悶地回到床上,心裏想著,若讓別人看到她這副模樣,少不得要被取笑趕著出嫁呢。
想到這裏自己不禁笑了。她坐回床上,安靜得聽外麵嘈雜的聲音,帶著那樣歡快的喜慶,敲敲打打的聲音,鞭炮聲。爾後,喜娘終於進來了,雲舒扭著衣角,緊張地快要不能呼吸。
他,也進來了嗎?
隔著蓋頭什麼也看不見,她隻能看自己的鼻尖。喜娘的聲音吃了蜜似的甜,說了許多吉利話,雲舒卻一個字也沒收進耳朵,隻感覺有厚重的腳步聲傳來。
她的心突突的跳,那是,夜赫麼?
真想看看他此時的神情。他偶爾才露出笑臉的臉上,此時該是什麼神情?她聽到他的聲音,輕輕的,“我來了。”
好傻的三個字,卻讓雲舒的臉紅透,直燒到耳根。一根紅絲帶子,塞到她的手中,候婉盈的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來:“起身吧,要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