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秀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暗無天日的地牢中走出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說了什麼,做過什麼。隻是耳邊一直回蕩著那撕心裂肺的聲音,“救我——救我——救我出去——”......
該是怎樣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才讓那個寧可犧牲自己性命,也要成全她的男人開口向她求救?
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了。她知道,無論付出多少代價,她也要將他救出去。
“何時開始?”書房內,她背對著身後的白衣男子,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司遠微頓,黑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他停下腳步,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看了一會兒,才緩聲開口道:“時間不多了,便明日吧。”
話音落下,隻見那女子消瘦的肩頭微微顫抖,從喉嚨裏擠出一句,“今日,我要出宮。”便揚長而去。
寬大的衣衫下,她的脊背挺得筆直。纖長的脖頸高高揚起,看起來沒有一絲膽怯。可是淩亂的步伐,卻時不時泄露出她此刻的心情。
慢慢慢慢,那青色的人影從白衣男子的視線裏淡出。隨著“哐當”一聲的摔門響,他似乎聽見了整個世界崩塌的聲音......
這一路,雲中秀行的很慢,她的嘴角噙著笑容,不時抬眼看看四周的景色。有宮女太監路過,她也不再是冷著一張臉,反而是笑容可掬地回望他們。
一路走一路行,她最忙的地方便是這雙眼睛。似是要將所看到的一切印在腦海裏一般,眼神中帶著幾分難得的貪戀。
真正下了這個的決定後,她忽然沒有那麼恐慌的感覺了。反而是如釋重負,前所未有的輕鬆。
想起這一年來,自己不停的跑,就算累了也隻是偶爾放慢腳步走一走,從來不敢真正停下來休息片刻。
如今她才曉得,原來南祺的天是這麼的藍,南祺的氣候是這樣的溫暖,南祺的皇宮是這樣的富麗堂皇......
“等等——”才出了景陽宮,雲中秀便聽見身後不遠處的呼喚聲。心裏一驚,她隨後放慢腳步,又緩緩地停了下來。
那人的腳步極輕又極快,不一會便來到了雲中秀的身邊,又閃身到了她的眼前。
鳳眸微垂,他斜睨著她,扯唇譏笑道:“不安安分分地在你尚華宮裏呆著,又使了什麼下作的手段跑到皇上這裏賣弄風騷?”
一見到她,沈之玄就忍不住出言諷刺,即便是自己有話要問,也是如此。
若是往常,那婦人必會反唇相譏。可今日,他已經做好了回擊的準備,卻再也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那女子不怒不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剪水秋瞳裏似是有千言萬語,卻隻化作唇角的盈盈淺笑,清極又豔極。
沈之玄心頭一緊,到嘴邊的嘲諷又吞了回去,反而是不自然地撇開眼,氣急敗壞道:“你,你作何這般看著本座!本座再問你話!”
有那麼一瞬間,腦海裏那張純真的麵孔於眼前的重疊。雲中秀忽然憶起當日那個身受重傷的孱弱少年。柔弱的像一隻受了傷的貓兒,卻渾身長滿了防備的刺,不住地叫著她‘妖孽’。
他漂亮的鳳眸裏,滿是懵懂的純真。雖然有那麼一點點憤世嫉俗,可是何曾有過恨意?一種想毀滅世俗的怨恨。
也許,這個比女人還要美麗的男子,就應該簡簡單單的過一生。也許,這才是老天把他送到她身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