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老屍(1 / 3)

今天三中初三部年段家長會,從6:30開始就有家長陸續到學校。7:00,大部分家長已“就位”。教學樓的一層是亮著的,那是學校的寄宿生在晚自習,二樓亮了一半,三樓全晾著,那是家長會在召開。

隻是7:10,我和父親緊趕慢趕到了學校,父親今晚有飯局應酬,若不是我一直催促否則不會這麼早,盡管遲到了10分鍾。我將父親帶到了座位上便出了教室,抱著幾本書打算去住在附近的同學家讀。從樓梯上跑下,無意識的從小花圃中走。小花圃是很暗的,聽得踢踏的高跟鞋聲從正前方傳來,一個直發的,穿著比較職業的老師從前麵走來,途徑身邊時,我說了句“老師好”,可她隻是低著頭,不緊不慢的走向後操場。或許是我的聲音太小了吧?說實話,在那麼暗的地方我是看不清她的長相的,唯一讓我能確定她是老師而不是遲到的家長的是她胸前的一個紅色長方形徽章,紅色在暗的地方也挺明顯。老師的校章是紅色的吧?

我繼續走著出了校門,來到學校方圓50米左右的一個同學家裏,在樓下大聲的叫門。這一帶的住房條件不是很好,巷子裏沒有燈,隻有外麵大馬路上路燈照過來的一丁點光線。我抱著那幾本書斜倚在她家樓下對麵的一家外牆,又一陣高跟鞋聲從巷子深處傳來,一個女人從我身邊走過,巷口騎進來一輛自行車,迎麵開來,經過她身邊時觀後鏡似乎勾到了她的衣角,致使她被迫的拉轉了身,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那個騎自行車的道了句歉意,便又向巷子深處騎去。她隻是整整衣服,繼續低著頭走出了巷子。同學下樓來開門了,她們家廳上的燈光使我看清楚不遠的地上有個紅色的校章,剛剛那個是老師?確實挺像的,身高,著裝……不管了,撿起來明天還給她,盡管我不知道她是誰……

第二天,教室裏,想起昨晚那個校章還沒還,於是掏了掏口袋,恩,還在,握在手中出了教室門。不料轉角時和一個同學撞到,都跌倒了,校章丟了老遠,紅紅的,很明顯,不過相對更明顯的是上麵的四個黑體字:三中老屍……

(二)

慌亂的抓起校章,鮮紅的顏色刺痛了我的眼,尖利的別針刺痛了我的手。跑回座位,不安地伏在桌麵,來自手心的恐懼漫延開。隻想一個人,下節是體育課,於是便請了假沒有下去。上課鈴在持續著,還伴隨著我手機鈴聲,一條陰暗的匿名短信“還(hai)不還給我麼?”

座位是靠窗的,可以看到後操場,很小一部分,校園外是河,一條渾濁的河,渾濁得掩蓋了一切。

我看到了她:那個老‘師’。在後操場的衫木下,在衫木的陰影裏。仍然看不到臉,隻覺得是模糊。我把校章用力的朝她擲去,那麼剛剛好得落到她身邊,在衫木的陰影下。

她撿起了校章,揚起頭,除了她的麵貌,一切都是清晰的。把校章用明黃的方巾裹著,方巾上有字,不過被折蓋了。埋在了衫木下,繼而離開。

坐在座位上,思緒留在那塊方巾上,好熟悉…隻是好奇,隻是出於好奇,我下了樓,也踏入了旋渦…

衫木下,我在挖著土,尋找這方巾,還有校章。找到了,埋得不深,不過方巾下似乎還有--手。我不是不怕,是恐懼淹沒了頭頂,控製了呼吸。向後跌坐在地麵,沒有勇氣看,也沒有力氣移動。隻好閉上眼,仰麵坐在地上,希望能就此結束,這隻是幻覺。5分鍾,我無法勸自己平複,而接下來讓我更難不恐懼…隻是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掛在衫木上的頭顱,直發顫繞在分枝上,一圈一圈。她在晃動,帶著那猙獰,脖頸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半埋在土裏的那支手手心……

半埋地下的手掙紮的動了動,很輕微很輕微,不過就要掙脫土地的束縛,僵直的升起,帶著沒有頭的身體,從土裏出現。懸著的頭還是猙獰,還在搖晃,血腥味縈繞,在脖頸的手慢慢的束緊,失去了呼吸,快要窒息……

騰地抬起頭,教室裏空無一人,鼻尖還殘留著夢裏的血腥感。校章別針在手上留下了個不淺的洞。阿Sure和Seven從門外進來,不是還沒下課麼?“你們怎麼回來了,等等‘地中海’可是又要爆粗口了。”“管他勒,累死了……Seven,水!”阿Sure趴在桌子上,用手當扇子一下一下地扇著風。Seven從書包裏拿出瓶礦泉水拋給阿Sure,“哎喲!”不偏不倚的砸到Sure,伴隨著她的慘叫,Seven笑的快抽抽似的,邊笑邊走到我座位旁。“Can丫,我跟你講吼……哈哈……她——咦?Can,你被誰虐待了哦?要上吊啊?脖子上這麼深一道紅印子!”“紅印子?”手不自覺地朝自己的脖子做了一個掐的動作,似又被推入了夢中……猛的一陣咳嗽,Seven被嚇到,忙搶了阿Sure的水給我喝,臉已經憋得通紅。又是一陣下課鈴,校園變得嘈雜了起來,同學都從前門湧進來,一個個抱怨著這熾陽當空。

“Can,走啦,最後一節化學課,去實驗室上課咯,遲到老師又罵了!”Soso在門口喊我,從書包裏抽了化學書跑了出去。飄飄揚揚的,一張紙,落在一樓花圃上,黑色的字體“放學後、實驗室”……

(三)

“今天,我們來研究……”化學老師按部就班地講著課。班上一片學生埋頭苦記,幾個頑劣的人在最後一排乎乎大睡,整個實驗室隻有老師的嗓音及紙筆摩擦沙沙的聲響。脖頸涼嗖嗖的陣風,頭也沒抬,用手肘捅了捅同桌,壓低聲音說:“把窗戶關了,風吹著冷。”乘著老師轉身板書的空檔,聽見身邊同桌運動衣悉娑的聲音。“Can。你耍我把你,看這窗戶關得緊緊的,哪來的風。”同桌一幅被耍後不爽的樣子。忽然他神經兮兮地說:“撞鬼了吧你!”老屍!緊張過度反射性的大聲說:“你才撞鬼了!”抬頭就看見化學老師鐵青著臉,看著自己。“等等放學你給我留下來打掃整個實驗室!真是沒規矩…”說完便又轉身繼續上課。我瞪了一眼幸災樂禍的同桌,咬牙切齒地從齒間憋出六個字“看、你、幹、的、好、事…”

師命不敢違,隻能再心裏一邊一邊地申訴。

“Can。我們幫你一起打掃吧!?”Seven、阿Sure、Soso站在門口。“不用不用,你們去班上等我,好了找你們去。”邊揮舞著掃把邊說。“那等等去找我們啊!”於是三人風風火火離開了。

邊抱怨邊打掃,就好似那地板是仇人。又是涼嗖嗖的陣風,實驗室的門“碰”重重的關上。我怕密室,心裏總是不踏實,便去開門,身後傳來機器運作的聲音,回頭看,多媒體屏幕正在下降,懸掛在天花板的放映器發出紫光。

畫麵黑乎乎一片,什麼也看不到,慢慢地有了一點點光線,很微弱。高跟鞋的聲音從音響裏傳來,在諾大的實驗室四周碰撞回蕩。看到了她:老屍。在屏幕上由遠,變近,越來越模糊。隻看鏡頭給她臉龐一個特寫,一個三秒的特寫,布滿了血痕的臉,靜淌著血的臉,皮開肉綻的臉,布滿了蛆的臉。鏡頭被蒙上了一層水霧,接著一個慘白的手在水霧中抹出:來找我…

“啊!……”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昏沉的身體和欲裂般疼痛的頭,跪坐在地上,尖叫伴隨著漸漸遠去的高跟鞋聲……

(四)

隨著機器運轉的嗡嗡聲,多媒體屏幕已經慢慢向上卷起。天花板上放映器顯示燈閃了兩下便滅了。放學已經有一會了,校園基本安靜了,神經慢慢放鬆下來,心跳也漸漸恢複了常速。用手在地上用力一撐,斜依在門上。

“喀嚓…喀嚓…”門鎖在一點一點地轉動。剛剛放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下意識地縮身躲入講台桌下麵,雙手緊緊地捂住耳朵,臉埋在膝蓋間,妄想保護那再受不了刺激的心髒…感覺到身前的動靜,越害怕越想看,抬頭看見了一簾直發。“Can……”一隻手伸進來抓住了我的袖子,恐懼地掙紮著後退,頭“嘭”的撞在講台桌上,意識和講台桌麵板在一起顫抖。“Can,你在裏麵幹嘛?!”甩掉在頭上轉圈的星星,才看清楚這是那個可惡的化學老師。“額…陳老師,我、我在擦桌子,嗬嗬…”邊揉按著腦袋上的包邊從講台桌下爬出來。老師維持著她那亙古不改隻變色的臉,平淡地說:“先回去吧!下午交份檢查給我…”“哦”拿起地上的掃把,拍了拍身上的灰,一隻腳已經邁出了實驗室,“等等!”老師又把我叫住了,無奈地轉身。“下午把檢查交到圖書館,我今天在那裏值日。”“哦……”長長的尾音毫無掩飾的表現出我的不耐,也不管陳老師有沒有生氣,瞥了眼卷起的屏幕,一溜煙跑回了教室。

“你好慢啊!”教室裏怨聲載道。暫時把一切拋到腦後:“走拉走拉,回家…”四個人一起出了校門,在一個路口互相道了別。

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吃飯休息,路上沒什麼人。手裏握著校章,握著噩夢的根源,或許,這隻是一個普通的開始……

經過一個中午的鏖戰,我寫了篇自己都感動了的檢查,我特深刻地檢討了自己,有個特誠懇的開頭“陳老師,我錯了!……”

下午第二節課下課,我拿著檢查到圖書館,老師坐在凳子上看書,零星的陽光投在桌麵上,鐵窗欄杆,格子一般,說不出的不自在。“咳…老師,檢查。”我把檢查遞給老師。或許是那本書太好看了吧,她頭也沒抬。“放在桌子上吧!對了,下個星期學校五十年校慶,你寫篇演講稿上來。”為人師表為人師表,為啥就不懂看著別人說話啊!?“老師…我作文不……”我作文確實不怎麼樣…“你可以去那裏查查曆年的資料,不過別動櫃子裏的,下節音樂課,我會去幫你請假。”看來這事是板上定釘的了。

訕訕地推開最後一排書櫥邊的木門,那也太“年久失修”了吧!塵土隨著腳步飛揚,捂著鼻子走到僅有的窗前一推,人生是如此悲哀,連窗戶都上鎖,學校的防盜意識也太強了吧。再說也沒什麼可偷的…

整個房間就門口有個櫃子,四麵牆放了四個書架,中間擺了兩個課桌,還是90年老式的木課桌。瞥了眼老師說的那個櫃子,明明上了鎖嘛!想動也不能啊!就在書架上隨便抽了一本翻閱起來。

也無非就是什麼三中自建校以來,獲得了……每十年校慶,都會評選出十年來最深得人心的教師,並授予錦旗及明黃色方巾……

(五)

翻了翻也沒什麼可以了解的,自己東拉西扯說點好話就好了。閑著倒盯起了櫃子裏的東西。因為櫃子門是玻璃的,所以可以看到裏麵放的東西。櫃子分三層,第一層放了滿滿的檔案,泥黃的一疊檔案袋中有兩個顏色偏紅的檔案袋,很明顯,在側麵寫著“優秀教師”四個紅筆寫的正楷字。第二、三曾都是筆記本,大概是教案或者劄記。

優秀教師?剛剛看書上似乎是說十年評一次吧!下個星期不知道哪個老師會當選呢?不知道這兩個當選的老師又是誰?可惜這櫃子被鎖住了。

拍了拍櫃子,又是一陣塵土,飛揚的塵埃裏,櫃子頂有用漆刷上去的數字“02”。走出房間,老師已經不在了,或許有課。從安著鐵欄的窗戶看到有個班在操場上體育課。

老師給請了一節課的假,也就呆在圖書館了,總比到處晃來的好。況且還有任務在身。走向老師剛剛坐的桌子,她看的那本書還平攤著,上麵用鋼筆畫出了一句畫“當我永遠離開時,我什麼也不帶走,隻希望意識留在那裏,讓明白的不明白的人都終將--以最特別的方式記住我。”輕輕念出了聲,捧起書來看,《樹梢的顫抖》作者是個叫劉白琴,未曾聽說過的作家。從末頁滑出一張借書卡書架編號是H架84號,我巡視了一圈不過沒有找到,隻看到最後一個是F架,想來小房間裏還有四個書架,便又去裏麵尋找。果然,一進門對麵那一個書架便是了。“86號…”怎麼會有重號的?不應該啊!而且兩本書也一樣,把書架上的也抽出來,“叮呤”清脆的金屬落地聲,是一把鑰匙,挺迷你的,上麵有編碼“02”,和櫃子上的一樣耶!會不會是那裏的鑰匙呢?不過老師說不能動。可看看資料又不會怎樣,再說老師又不在,幹脆看幾眼好了。

拿著(六)

隨著鑰匙轉動的聲音,玻璃櫥門彈開了一條縫。從裏麵拿出最邊上的“優秀教師”的檔案袋。檔案袋厚厚的,裏麵也就一張紙,抽出來一看,是個人資料。“第一屆優秀教師檔案”,看來是學校建校10年慶時評選的吧!內容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