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座無虛席,人聲吵雜,客人們飲酒用餐,一邊高談闊論,店小二則是忙進忙出,不是端酒,就是送菜,殷勤的招呼客人。
櫃台的後方,站著銀發白衣的宮清揚,正在低頭撥動算盤。
“包姑娘,昨晚睡得可安好?”瞧見滿意踏進大廳,他擱下算盤,友善的招呼著。
“很好,多謝大掌櫃的關心。”她屈膝福身,軟語答道,不論舉手投足,皆是溫婉嫻靜。“敢問大掌櫃,無雙姑娘在嗎?”
“她一早就出門了。”
出門?
滿意微微一愣,眼兒不自覺的往下溜,看向地板的暗門。
唔,該不會又出門去搶東西了吧?這一次,龍無雙會搶什麼回來呢?是烏參魚翅?還是鮑魚龍鱔,抑或是什麼珍珠糕、燕窩棗之類的上等甜品?
瞧見嬌客盯著地板直看,宮清揚保持微笑,探手進抽屜裏,取出一串沉重的黃銅鑰匙。
“她出門前曾吩咐過,包姑娘醒來後,就把這個交給您。”
“這是什麼?”
“酒窖的鑰匙。無雙姑娘吩咐,請您務必到酒窖參觀。”宮清揚徐聲說道,把那串黃銅鑰匙,交給一旁的丫鬟。“鈴鐺,你這就帶著包姑娘到酒窖去。”
一聽到可以進酒窖,滿意驚喜極了。
不論哪間客棧,都把酒窖當作私家禁地,外人根本不能涉足一步。她身懷釀酒絕技,自然也對龍門客棧的藏酒萬分好奇,隻是臉皮嫩薄,不好意思開口。萬萬沒想到,龍無雙竟如此貼心,她心裏的感激,頓時又向上爬了好幾階。
跟宮清揚道謝之後,她在丫鬟的帶領下,繞過迂回長廊,經過一處青竹林,這才來到酒窖前頭。
丫鬟開了酒窖大鎖,就守在門外頭,讓滿意獨自進去。
她興奮得臉兒發燙,提著繡裙,急急就往裏頭走,才剛踏進酒窖,鼻端就聞到滿室濃鬱的酒香。
隻見酒窖裏頭,堆藏著無數的上等好酒。南方的花雕、太雕、竹葉青、女兒紅;北方的汾酒、金漿醪、碎玉酒,乃至於西域的葡萄酒、烏孫的青田酒等等,各地的好酒,全都在櫃子裏頭,一壇壇泥頭固封。
滿意驚歎連連,在長櫃間走動,東聞聞西看看,僅從各甕好酒散出的香氣,就能分辨這酒來自何方。
外公敖清嗜酒如命,不但精於釀酒,更精於品酒,她從小跟在外公身旁,在外公及那些釀酒師父的薰陶下,學得了釀酒的本事,也跟著嚐遍了天下名酒。
隻是,即便是家學淵源,自小浸潤在美酒裏長大的她,也從不曾見過,這麼多絕頂好酒全湊集在一處的景況。
要搜羅這麼多好酒,不但耗費心思,更要費上大筆的銀兩。
況且,有的酒,就算是有銀兩也不見得買得到——
就像是櫃子角落的這幾甕酒,那特殊的香氣,不斷搔著她的鼻子,惹得她疑心大作。
終於,白嫩的小手探出,輕觸陶甕,考慮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把那甕酒抱了出來。
香氣更濃,彌漫在鼻端,細膩的酒香中,還有著馥鬱的花香。
“啊,真的是‘玉龍’!”她捧著酒甕,詫異的低呼出聲,幾乎要以為,自個兒是在作夢。
“玉龍”酒乃是宮廷禦造,因皇宮禦池中種植白花、白莖、白藕的珍稀白蓮花,皇女以花蕊入酒釀成,其酒色透明似水晶,酒味醇厚甜潤,且數量極少,堪稱無價之寶。
這麼珍貴的好酒,又是從哪兒弄來的?難不成,這也是“戰利品”?是龍無雙趁著月黑風高,領著大批人馬去——
正當她擰著彎細的眉,猜測著這批酒的來曆時,外頭卻傳來一陣騷動。
“你們是誰?裏頭是酒窖,沒有無雙姑娘的吩咐,你們絕對不能進去!啊,不行不行!哇啊——”丫鬟驚慌失措的喊叫,叫聲才剛揚起,立刻就斷了。
一陣不祥的預感,悄悄湧上心頭。滿意慌忙轉頭,就瞧見酒窖門口人影晃動,一陣腳步聲在窖內響起,四、五個男人已經闖了進來。
她認得他們。
眼前這些人,全都是包家的武師!
帶頭的那個武師瞧見她,先是雙手抱拳,不忘先禮後兵。“大小姐,得罪了!”話還沒說完,他已經猝然出手,五指強拙住她的手腕。
嬌生慣養的滿意,哪裏曾受過這種待遇,強大的勁力襲來,她隻覺得眼前一黑,小手又酸又疼,不剩半分的力氣,捧在手裏的陶甕,不受控製的往下滑——
嘩啦!
陶甕碎裂,濃鬱的酒香四溢,不但濺了滿地,也濺濕了繡裙。
“哇,你要做什麼?”她手上又是一疼,小臉痛得沒了血色。“放開我、放開啊!啊,不要抓我!”
那武師也不管她如何掙紮,緊扣著她的手,逕自往外走。
“大小姐,在下是奉了包大人的指示,要請您馬上回去。”他嘴上說是“請”,實際上根本是來“逮”人的。
“回、回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