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遲走到馬車旁,卻沒有立即跨上去,隻是隨意站在一旁,任山澗的輕風吹拂在身上。
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為何夜深了還不上去休息,唯有無名知道,這家夥是想等自己身上的汗水被風幹,不想讓他一身汗味汙了他女人的鼻子。
那女人,愛幹淨得很。
果然,大半柱香之後,身上熱度已經平度下來的楚玄遲長腿一邁跨了上去,簾子後方,還能聽到他咕咚咕咚大口灌水的聲音。
之後,他似乎將七七抱了起來,給她喂了幾口水,再輕輕放下。
再之後,無名分明聽到楚玄遲將沐初揪起來的動靜,同樣是喂水,但他幾乎可以想象出那一幕,定是那家夥直接揪著沐初的衣襟將他提起,隨意將水囊塞入對方口中,等沐初喝得差不多,他一定會隨手將人丟下。
果不其然,這念頭才剛剛在腦袋瓜裏閃過,裏頭便傳來腦袋磕到馬車車板的聲音,雖然車板上有褥子墊著,但,從這聲響聽來,應該也是撞得夠嗆。
沉睡中的人自然感覺不到痛意,無名卻是替他疼起來了,玄王那家夥,還真是粗暴得很。
不過,粗暴歸粗暴,至少,這一路沐初確實是他照顧過來的,得人恩果記千年,至於施恩的方式,湊合就好了。
狂傲霸道的玄王,你還能指望他對你多溫柔?不因為嫌人礙了他的眼,一腳將人踹下車,已經很了不起了。
忽然間無名就有點想笑,雖然他一直不愛笑,但隻要想到楚玄遲和沐初之間素來融合不了的關係,再想想現在楚玄遲為了個女人還要照顧情敵的憋屈,他就真的想笑。
如果那女人能趕緊醒過來,他一定會笑得很歡快。
車廂裏安靜下來了,前頭的人也重新閉上眼,靠在車門上閉目歇息。
剛才楚玄遲上馬車時那一眼,無名看的清楚,所以哪怕他閉上眼,全身放鬆,可,習慣了使用的食指還是微微繃緊著,一副隨時出手的姿態。
邪魅的氣息越來越重,在楚玄遲上車之後,更加無邊的彌漫了過來。
不是毒氣,卻同樣的駭人。
車廂裏一陣微弱的氣息湧動,無名食指又下意識繃緊了幾分,但,眼眸依然沒有張開,還是一副慵懶地休息的模樣。
忽然,邪魅的氣息如同在瞬間被喚醒一般,狂卷了起來。
風吹,影動,伺機了這麼久,終於來了!
無名驀地睜開眼,長指已經觸碰到腰間佩劍,但,沒有任何影子!
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來人,沒有蛇蟲鼠蟻之類習慣性被用來攻擊敵人的毒物,甚至,連毒氣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隻有……風……
饒是在江湖上行走了這麼多年,無名一時半會也徹底反應不過來,完全想不透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那氣息如此明顯,他和楚玄遲都清楚感覺到了,從四麵八方慢慢圍攏而來,可為何在它們到達之際,竟忽然消失無蹤?
消失了……怎麼可能?
車隊四周還是安安靜靜的,那陣一樣的氣息消失之後,仿佛就連山澗的風也停了下來。
樹影靜止不動,就連剛才還是不斷輕揚的發絲,也一絲不苟垂落在身側,紋絲不動。
無名湛黑的眼眸浮起一抹少有的慎重,右手已經握上劍柄,詭異的氣息消失之後,人不僅沒有安心,反倒更加小心翼翼。
剛才的異樣他不可能感覺錯誤,這是對他近十年來殺手生涯練就出來的嗅覺的一種諷刺,能憑空消失無蹤,決不可能,除非這世上真有神鬼怪誕的東西。
但,他不信。
車內沒有任何動靜,雖然風已經停了好一會,但那家夥還沒有放鬆。
他和自己一樣,都是不相信。
萬籟寂靜中,忽然,風平浪靜的山澗湧動起一點點怪異的氣流,隻是一刹間,那份氣流竟猛地狂漲了起來,微弱的風,瞬間席卷。
竟是從地上卷起的!除了那一點點幾乎讓人察覺不到的偏離,基本上,就是完完全全來自地上。
呼地一陣風聲,讓還在沉睡中的護衛們徹底反應不過來,隻覺得一股向上浮動的力量迅速湧起,竟連他們的身體也被推了起來。
這一變故,讓車隊大部分的人措手不及,更可怕的是,數量馬車竟被狂風迅速卷起。
好厲害也好詭異的一陣狂風。
馬車被卷起後,明顯朝著密林的方向飛去,百餘名護衛中,已經有幾十人反應過來,氣息一沉,人已經穩穩回到地上,但,那三兩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