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母親的手中慎重地接過一個黃得發黑的信封,沉甸甸的。我輕輕地,將裏麵那一張一張的,舊了的100元人民幣抽出來,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2000塊錢靜靜地被我捧在手心上,注視著它,仿佛看到了姥爺安詳地躺在床上,永久地去了。
就在2001年的年末,就在即將踏入2002年的前夕,媽媽接到小姨的電話,說姥爺最近總說身體不舒服,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更別說走路了。媽媽仿佛感到不詳,並決定接到電話的第三天就趕回去。哪知,就在媽媽抵達家鄉的前一個小時,姥爺去世了。當媽媽到達醫院,姥爺已被白色的床單蒙住了頭,媽媽跌跌撞撞地衝進病房,一頭撲在姥爺身上,泣不成聲地哭喊著:“就差一步了,您為什麼不等著我啊……爸啊……”床的那一邊,小姨和小表妹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場的幾個親戚也鼻涕一把淚一把。聽小姨說,姥爺臨終前已意識到自己活不久了,嘴裏小聲地說著:“我完了,我完了。”仿佛是對離開人世的不舍得,也是在對家人的一種安慰。雖然我沒有親眼目睹一切,但我可以想象到當時的場麵。小姨還說,就在去世的幾個小時以前,姥爺邊用手指比劃著邊說:“櫃……櫃……子……下……下麵……的……抽屜……錢……”然後用手指了指身邊的小表妹:“每……個……”然後伸出食指和中指,意思是2那粗粗的手指,有點煙黃,這是姥爺吸煙的痕跡,還有點粗糙的皮脫了一半,這是姥爺拉扯媽媽和小姨長大的見證。這粗糙的手曾經撫摸過我的臉,輕輕地從臉蛋劃過,那是一種愛撫。“2千!”家人們從剛才的不知所措都靜了下來,都圍在床邊撫著姥爺的手。熱熱的暖暖的,想起從前……媽媽忙於工作,帶著我來到深圳,但是無論再忙,媽媽都會抽時間去看姥爺,幫他買些日用品和吃的東西。但是每次當媽媽買回魚啊肉啊,姥爺都說:“唉,又花這麼多錢,省下那錢給雯雯留著,她還小,以後用錢的時候多著呢。”每到這時,媽媽都會嘮叨幾句:“你看你一天老吃麵條,那麵旮遝有啥好吃的,現在咱也不是沒錢,多吃點魚補補身子,你看人家老頭都白白胖胖的,你這有也不吃啊。”臨走時,都扔下幾百塊還吩咐保姆別不舍得花錢,換著樣給姥爺吃。媽媽一走,這錢就是姥爺當家了,哪由得吃魚吃肉啊,照樣是麵條餃子,最多放點菜葉。簡簡單單的,我們看到都不願意吃,而姥爺卻吃的津津有味。可我們從沒想過,姥爺省吃儉用,這錢到底去了哪裏。直到姥爺去世,那4000塊錢才露出小腦袋。原來姥爺省下的錢是為了我們姊妹倆。頓時我的眼淚如泉湧一般,再也克製不住。記憶中的姥爺將永遠變成回憶,小時候,當我無憂無慮地牽著姥爺的手,東奔西跑的時候,為什麼從未想過會有今天,為什麼不握得緊一點,感受深一點。離開哈爾濱四年,四年中把看望姥爺的時間都加起來還不夠24小時。小時候的那種與姥爺的回憶也在四年的成長中淡去。我無法找回曾經的影子,再也不能握著姥爺的手跳舞,再也不能再人群中尋找姥爺,再也不能在姥爺的碗裏放上一個桃核,讓姥爺嗑掉牙……在姥爺的相片上,看到了幼時的我,依畏在他的胸口,那種溫暖的感受……
對麵鏡子中的自己,紅紅的鼻子,腫腫的眼睛,澀澀的疼痛,臉,緊繃的疼痛。手上仿佛還有著姥爺身上的香氣。
安息吧,姥爺,您不必再多說什麼,您那2000塊錢已傳達了您的心意。我們知道了,我們明白了,請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