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桂香逃得一命,桓夫人已知消息,遣了幾個婆子來抬了桂香去調治。
儀貞也自回院中去。
此時日落西山,左府各處都點起了燈籠,維明回到內堂。
桓夫人上前迎接,二人共坐說話,維明責怪道,“夫人在家怎不約束好了女兒和丫頭們,讓她們隨意到園中玩耍,致使出了這場風波。”
桓清微一沉吟,笑道,“記得老爺當初曾說過,儀貞管教再不關我事的,如今儀貞惹禍,倒是老爺有責了,卻怎地都推到我頭上來?”
維明也笑道,“夫人既然不管儀貞,為何放言要處罰儀貞,逼她出來給桂香求情哩?”
見桓清無言,又道,“桂香已受重刑,也不知還能否活命,夫人且派人調護,若是能留得一命,就放出府去罷。”
桓清先時無語,聽了這話才微微一笑,“老爺倒是輕鬆,打壞了人,倒要我去調護,這可難辦,要知道解鈴還需係鈴人。老爺還要自去安排才是。”
維明笑道,“老爺心惡,隻會打人不會救人。夫人心慈,自然還要著落在夫人肩上了。”
夫妻兩個說笑幾句,桓清出了房門,吩咐取了護心丹和山羊血,命婆子們給桂香服下,尋了處偏僻無人的小院,好生看顧著,如是半個多月,桂香果然命硬,居然挺了過來,可以起身下地了。
維明吩咐家仆去尋桂香家人,原來這桂香是當年在京中時買的,如今父母俱在,桂香的父親名叫魏元福,在城南開著一間小小的茶鋪兒,還有個哥哥名叫魏敬。這茶鋪還是魏家當年貧困無著時,賣了桂香得的本錢。
家仆將口信傳給魏家人,魏家人不敢怠慢,忙收拾一番跟到左府來拜見左老爺。
維明親自見了魏家人,見魏父魏母年不過五十上下,觀其衣著倒也不差,想來生活無憂。
魏家人聽說可以把女兒領回,且不要賣身銀子,忙給維明叩頭謝恩。
維明覺得給桂香尋了這出路,也算是對得起老娘親的一番囑托了。便揮揮手,叫管家左忠去辦桂香之事。
因左府對下人一向寬宏,桂香又是服侍過老夫人的,連平時衣飾箱籠等物,也許她帶出府去。桂香臨別還要去給各位主子叩頭告別,左忠勸道,“魏大姐還是趕緊家去吧。主子們也都忙著,哪裏有閑工夫見你。”
心想,桂香這個招人厭的離了府,隻怕主子們都鬆了口氣呢,哪裏還想看見她在眼跟前晃,若是旁的伺候上的人要走,府上主子也還有個念想,偏是這位,這些年來細算算竟沒做過一件正經好事,倒也算得奇人了。
桂香隻得骨朵著嘴,在二門外頭磕了幾個頭,這才跟著來接的魏家人走了。
等出了左府的後門,魏家的老頭老太太瞧著桂香那兩個大箱籠都有些目瞪口呆,桂香哥哥魏敬更是眼內出火,恨不得當下便扯開瞧瞧裏頭都有些什麼好物事。
不過還沒離了左府後門,魏敬親熱地叫著妹子,“妹子且和爹娘在此稍等,等哥哥去雇個板車來拉行李。”
桂香撇撇嘴,道,“哥哥莫忘記了再雇個轎子,妹妹我身子不好,走不得長路哩。”
又見魏老太眼巴巴地瞅著自己,見魏老太身上一身灰布裙,打扮得既土又村,心中著實不想跟她說話,又覺得好歹這是親娘,方道,“那轎子能坐兩人哩,到時我和娘一並坐著,勞煩爹和哥哥走回去吧。”
魏敬此時正惦記著那箱籠哩,聽了也不以為忤,咧開嘴直搓手,嘿嘿笑了幾聲,“妹子,你看這,出來身上也沒帶那些錢哩…”
桂香鄙視地瞥了自家哥哥一眼,懶散地自懷中摸出半兩銀子遞了過去。心想,自家哥哥可真丟人,這身打扮穿得連府裏三等下人都不如哩。
魏敬喜滋滋地接了銀子,“妹子你身子弱,跟娘坐著等一會,哥哥尋轎子去!”
說著便一溜煙地去了。心裏還在琢磨著這半兩銀子扣去轎子錢還能餘下多少,一會可要跟轎夫好好殺殺價才是。
不一會兒,魏敬帶著轎子與板車過來,魏家人合力將箱籠抬上板車,咳,這手感,魏敬與魏老頭頓時心中如百爪撓心,又喜又憂。憂卻是憂得如何才能將這注財弄到自己手方好。
桂香與魏老太坐了轎子,兩個男人一左一右跟著板車,眼都不敢錯一下,生怕有了閃失。
等到了家中,桂香見家中住得不過是個雜院兒,前頭是個小不丁點兒的茶鋪,後頭小院子裏不過三間房,又黑又小,氣味也差,滿心不喜,不由得後悔不迭,不該去起那壞心眼來害小姐,如今回到這窮家,要啥啥沒有,四鄰也都住得是窮措大,日後可要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