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維明衙中無事,回來的早,正在二門廳中清閑坐著,忽聽家人來報道,趙尚書與杜學士來訪,維明忙來接進前廳,正談笑間,王正芳與黃禦史又來了。
四人各自拱手見禮,王正芳開玩笑道,“二位年兄瞞著我等聚在此處,可是商量什麼隱情麼。偏偏給我和老黃來逮著了。”
趙尚書笑道,“自然是隱事,不然你可來猜猜。”
杜學士道,“小弟本來想約幾位一同來左府閑話,卻不想去黃兄府上,黃兄已經出門去了。這才錯過。”
黃禦史笑道,“老左這裏無花無酒,我也不想來,隻是老王強拉來的。”
維明大笑道,“哦,原來老黃相與朋友,是隻圖有花有酒的,這麼說來隻是個酒肉朋友了。”
杜學士半開玩笑半沒好氣地說,“老黃原就是個酒肉朋友,哪講什麼義氣二字,我與他是連襟,不過內人留他女兒小住,隻不過一夜,便心急火燎地派人接了回去,隻怕我家扣下不成,這樣古怪人,哪裏講得交情。”
想著家中杜夫人也是瞧著自家外甥女在黃家度日艱難,趁著一年隻能見一回,便留住些日子鬆散鬆散,誰知一大早,這老黃便派了家人來硬把小姐接回去了,竟是半點情麵也不留的。弄得杜夫人一肚皮的不高興,黃小姐也隻得無奈地辭別了姨母,自回黃府而去。
黃禦史笑道,“哎喲,今日可來得不巧,怎地大家都衝著我老黃來呢,老左說我是酒肉朋友,老杜又說我不講交情,那我可就告辭回去吧。”他自詡家教森嚴,自然不許女兒在別家長住,就這一夜,還是因在席間提出,不好意思當著眾人麵反駁才咬牙應下的呢。自然一夜過後,便派人立接女兒回府。
黃禦史說著提腳便行,維明一把扯住,笑道,“黃兄莫惱,不過是玩笑語罷了,既然正芳兄強拉了黃兄來,自然是有花有酒的,園中正好池蓮盛開,各位年兄正好一同去觀賞一回。”
說著命人在園中設筵,幾人來到花園小湖邊,果然湖中各色蓮花大半都已開放,粉紅雪白,淺黃深紫,朵朵嬌豔,映著亭亭碧葉,聞著荷香陣陣,倒是令人心曠神怡,肺腑皆清。
不多時酒筵已備,幾人各分主賓坐定,說笑一回,方猜拳行令,偏偏老黃背晦,回回皆輸,喝了一杯又一杯,眼花耳熱,言語混亂,身子東倒西歪起來。其餘人暗笑,這老黃一來就要酒,這回可算是喝夠了。
將及深夜,幾人互相告別,各回各家,隻有老黃醉得狠了,維明命備了小轎將他送回黃府,自已也回內堂歇下。
第三日,維明公務完後,便來杜府跟杜學士下棋,正到了緊要關頭,黃禦史卻是殺氣騰騰地衝進了廳中,臉色難看得跟旁人欠他錢十年不還一般。本來一見著杜學士,就抬手要指,卻是看見維明也在,這才罷了,維明和杜學士都是詫異不已,上前見禮,老黃勉強拱了拱手,自在椅上坐了,口氣生硬地問,“貴府公子可在?”
杜宏仁聽了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兒在書房念書,不知黃兄尋他什麼事?”
看這老黃氣勢洶洶,來者不善啊。
黃禦史沒好氣地道,“叫了他出來,我自有話問他。”
杜宏仁有些犯難,一邊的維明忙打圓場,笑道,“黃年兄有什麼話,就先和兄弟們說說何妨?”
黃禦史瞪了杜宏仁一眼,從袖裏扯出一張詩箋來,遞給維明,“正好左兄在此,也與我作個見證,這杜舜卿寫的甚淫詞豔語,卻是贈給我那不肖女的,做出些西廂月下不恥之事。毀我清白家風!是可忍孰不可忍!”
維明接過來一看,卻是四首詩。
其中之一為:
柳含煙翠碧於苔,幾度鶯聲喚夢回。
小院寂寥春漸晚,焚香靜待玉人來。
語意清麗,倒算得不錯,其餘三道風格相似,隻是每首都以玉人來結語。倒真是有些深意在的。
詩箋最後寫著:近作錄呈英娘賞玩。
維明看了笑道,“如此不過是風流清麗罷了,哪就說得上淫詞豔語了?”
黃禦史吹胡子瞪眼,嚷道,“老左也是會做詩的,不信你瞧不出來這詩裏的意思!”
維明仍笑道,“黃兄不過是看了詩中之意才懷疑他們兩個,但詩人遊戲之作,怎可當真,你知他是何時所作的?不過是近作錄呈,又非題贈,黃兄還是將來龍去脈說個清楚,才好斷這案。不然豈不是無風起浪,要冤枉了好人?”
心裏卻想,儀貞德貞這兩個小妮子,若是遇上了老黃這樣的親爹,象前日桂香那事,可不是要冤死?
黃禦史氣呼呼地把經過一說,原來他昨日派人將黃小姐接回,就見女兒麵無喜色,似有淚痕,就心中不樂,正準備訓斥一頓,正好王正芳到訪,這才岔開,後來酒醉回府,今日下朝回府,小妾巧蓮便拿著這詩箋給他看,說是黃小姐袖中掉落的,自然添油加醋,扇風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