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宗文坐在椅上,手捧一杯熱茶,這才定了定心神,心裏在快速盤算著這事該如何了結,這生祠被拆,武昌城裏的刁民們竟也這般配合那老左,簡直是活生生地在自己這巡撫的老臉上打了個響亮的巴掌啊!
沒一會兒,聽得屬下來報,說是那邊隆仁祠被拆成了一片平地,連那些破爛磚木,也被抬到了學宮邊上,說是等學宮修繕時還能廢物利用。
姚宗文這個氣呀,揮手就把手裏的茶杯砸了個粉碎。
這生祠修的時候足足花了一個多月,自己沒少往裏頭搭好東西,還親筆題詞日夜監工特麼的容易麼,這兩三個時辰就給他們拆光了!
姚宗文如一隻老狼般,暴躁地在地上走來走去,目光凶狠,低聲咆哮,“左維明!左維明!哼!你…好啊!”
被他恨到死的左維明拆完了生祠,領著眾人抬腳便去,眼見得天色尚早,想到如今武昌城中身份最高的宗室楚王,便到楚王府去參拜。
這楚王世代在武昌為藩王,乃是從朱洪武第六子始,足有二百多年的曆史,楚王府占地廣大,足有半拉武昌城,宮牆高聳,宮室恢弘,站在府門前望過去,端地金碧輝煌巍峨無比,一派王室氣象。
維明心想,果然是王室重藩,這般氣派,的確非大女婿朱常泓那小小的忠王府所能及。
楚王府門人聽得左丞相到訪,忙飛奔去報給楚王,楚王朱華奎已是年過六十,一聽是左維明,便派人叫了世子一同到廳外迎接。
維明與楚王及世子都見過禮後,在廳中落坐。
這楚王年事已高,身板卻還健碩,想是養尊處優,身形略胖,一張白胖的老臉,發須花白,眼睛不大,笑眯眯地,看著倒比實際年齡小一兩歲。
世子與左維明年歲相倒仿,年輕時想來也是英俊過的,隻如今卻是眼袋突出,麵皮浮腫,生生地看著比維明老了好幾歲。
維明說起折毀生祠一事,楚王與世子相視一眼,楚王笑道,“此事大快人心!丞相果然是我大明忠臣。”
世子長歎道,“閹人亂政,實是令人憤懣啊!”
維明與楚王父子又敘談了一會兒,楚王又熱情地留他在王府用過飯,這才告辭出來。
維明一行人初來武昌城,便落腳在了驛館,此時天色將晚,維明帶著人回到驛館住處,準備明日起程回襄陽。
到了夜間,維明雖然無事,卻也不想那般早去睡,隻出來在庭前,仰首看天邊月。
但見月色不明,周邊昏雲漫罩,一派慘淡之形。
不由得歎了口氣,以今日在楚王府所見,富貴奢侈竟然有過於皇室,楚王父子實在算不得大明賢王,隻看他百年王府,權傾湖北,卻能任由巡撫在城內建生祠便知,雖是嘴上說的熱鬧,卻無一點實際行動,怕也是為了不得罪魏閹,隻願安享富貴榮華而已。
其實左維明這般想楚王父子,實在還是高看了他們一眼,這極品父子又哪裏是庸碌無為可以說的盡的,十八年後,這楚王的所做所為,可以說是又刷新了朱明藩王的弱智下限,簡直是沒有最蠢,隻有更蠢!
維明又想如今奸黨橫行,皇帝昏暗,民亂四起,遼東窺邊,多少忠臣良將都含冤而死,而朱明宗室,卻也和皇帝行事相差無幾,難道我大明就氣數將盡,大廈將傾,回天無力不成?
正長籲短歎之間,忽然後背覺得微風颯然,維明身為習武之人,耳目警覺,當下便知情況有異。
維明猛然間身形側移,但見白光微閃,幾點星芒打在青磚之上,發出叮叮幾聲悶響。
“什麼人!”維明斷喝一聲,已是解了承影劍在手,厲目圓睜,朝那來襲處審視著。
寂靜的夜裏,隻聽得幾聲桀然怪笑,卻是個全身包著一團黑的人,身影半隱在院角的大樹下,雙手握著件烏黑的物事,似弓弩,卻露出許多黑漆漆的管口,雖然看不清楚,也知道是威力極大的殺人利器。
“想不到左維明還真有兩下子!且看你能否躲過這暴雨透骨釘!”
說話間就聽得密集的輕微破空之聲,維明悚然一驚,將承影劍在身前挽起數個劍花,身子疾向房內避去。碰上這種瞬發的暗器,再是高手,也難免要中招,就象絕世高手往往抵不過正麵一槍般。
這攻擊來得兔起鶻落,變發突然,電光火石間,瞧著那些暗器閃著利芒****而來,維明心中暗叫不好,這回隻怕要受傷了…
卻聽篤篤數十聲悶響,那些透骨釘竟是盡數釘在了一麵橫空而出的牛皮大傘上頭。
維明借著房中透出來的燈光,才看見一個身著深灰服色的壯漢擋在自己前頭,兩手撐著大傘,還不忘記回頭衝著維明點頭一笑,“左大人受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