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見那馬車如喝醉了酒的狂漢一般,在官道上忽東忽西地橫衝直撞,最後呼拉啦地跌進了路邊的一個泥塘裏,儀貞在心裏暗歎了一聲,還是來得晚了啊。
羅綾下了馬,道,“事已至此,王妃過去已是無用,不如屬下去瞧瞧結果如何。”
儀貞點了點頭,“有勞羅管事,一切小心。”
羅綾從懷中摸出一團物事,在頭上一罩,右手捏了什麼東西,在臉上抹了幾下,雙手齊動,竟是眨眼間就把外袍脫下,露出裏頭的一身深灰色半舊短打來…這整個變裝,幹淨而熟練,此時再呈現在外的,就是一個五十來歲頭發花白微帶駝背的黑臉愁苦老嫗了。
饒是儀貞此時心事重重,也要讚一聲,好個一秒鍾變老太!
羅綾能殺了人還獨自在江湖上逍遙五年,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儀貞聽從羅綾的建議,帶著兩匹馬退到了附近的樹林之中。
而羅綾自己走得很快,不過幾息間就到了事發現場,心想,如果那兩個校尉已經斃命,少不得要幫著把首尾處理得幹淨些了。
“哎喲!快拉爺出去!快點啊,啊!老子的腿斷了!…”
張能半個身子都陷進了爛泥塘裏,胖臉上又是泥水,又是血水,一隻手伸在半空亂揮著,尖聲吆喝著四個侍從來救命。
另一個校尉李強的情況比他好點,馬車掉進泥塘時,李強摟著公文袋從車門處跳出來,因此落在泥塘較淺處,黑泥隻過了膝,他一瘸一拐地自己爬了起來,著急忙慌地看他手中的公文袋,不由得發出一聲慘叫。
“這,這可怎麼辦?”
但見那裝著聖旨的公文袋和他的衣裳一樣地遭了殃,外頭全糊上了黑泥水,瀝瀝拉拉地朝下直淌。
李強顧不上上岸,就忙著用幹淨點的衣袖擦試這要命的寶貝。
那邊四人侍從齊齊動手,拉胳膊拽腿的總算把張能給撈了出來,張能半坐在地上,長一聲短一聲地嚎著,“疼死我了啊,爺的腿斷了,還不快給爺請大夫去!”
李強被他嚎得心煩,吼道,“閉嘴,命都要沒了,你還有空嚎!”
張能和眾侍衛一看那狼狽的公文袋,都是麵麵相覷,心膽俱寒!
這損毀聖旨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李強小心地把那白綾包兒從公文袋中取了出來,看到白綾包表麵光潔幹淨,不由鬆了口氣,“可嚇死老子了,幸虧沒…”
他還沒說完話,就見大家的目光都朝著白綾包的底部瞧著,表情駭然欲絕。
他抖著手,把白綾包掉了個兒,但見至少有一大半,都浸了泥水!
李強嚇得腿一軟,就坐倒在地上,“這下可完了,…這,怎麼會這樣!”
想起好好的馬車怎麼會掉進了泥塘,遂回頭找那馬車夫,“快,莫讓那天殺的車夫跑了!”
就算不是車夫的錯,也要推到他身上,何況是當下這般呢。
那幾個侍衛才如夢初醒,待要尋那同來的車夫時,早就跑得沒影子了。連拉車的馬兒,都不知自行跑到了什麼地方。
然而更悲摧的是,幾個侍衛的座騎,也跟著私奔沒影了啊!
張能李強拿著身上的刀在那架豪華大馬車上亂劈了幾下出氣,李強一屁股也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張能紅著眼,捧著聖旨包一個勁兒的看,琢磨著裏頭的聖旨沒被汙損的可能。不過這白綾也就是包了兩層,…想到這裏,張能心中哇涼哇涼的。
據侍衛們說,這拉馬車的馬之所以受驚,是因為道邊的山上突然竄下來一隻野貓,跳到了馬的頭上,貌似還撓了一爪子,那馬兒才驚了的。
侍從們膽小的已經哭出了眼淚,這可腫麼辦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車夫和馬都跑了,還有一個腿受傷的校尉大人?
卻見官道上緩緩走來一個村嫗,見這行人坐的坐,站的站,衣衫狼狽,不由得好奇地瞧了一眼,卻在看到侍從們帶著的刀劍後,嚇得身子一縮,繞得遠遠地躲著他們走。
張能忙道,“快攔下這婆子,問問最近的村子怎麼走?”
侍從們答應一聲,四人攔下了那村嫗,那婆子眼見得這四個大漢來勢洶洶,不明其意,嚇得跪地直磕頭,嘴裏嘀嘀咕咕地,卻是滿口的鄉音,這些自京城而來的侍衛們竟然是一句也聽不懂。
見這些大漢們橫眉豎眼的,老婆子無法,隻得自袖中掏摸了半天,取了四五個銅錢出來要給侍衛們。
這些人又好氣又好笑,還是一個侍衛反而拿了一小塊碎銀賞了老婆子,老婆子這才不誤會他們是強盜了。
比手劃腳了半天,這幫人總算讓老婆子知道他們是要去最近的村子,老婆子又嘀嘀咕咕了好幾句,抖著手指來指去,這幫人也聽不明白,還是侍衛又拿出一塊銀子,請老婆子給他們帶路,老婆子這回似乎才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