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我嗎?”
身後突如其來的含笑聲音,讓凝晨如石雕般僵硬,心髒也頓時停止跳動。
看她沒反應,男子似乎很失望,怏怏說道:“我以為你在追著我跑,原來是自作多情。”
凝晨謔然轉身,看到男子那張熟悉的魅惑容顏,百感交集,激動地淚還是掉了下來。
男子看到她的淚,有些迷惑,卻又浮上笑顏,俯身湊近她,“雖然我知道自己是個俊美無雙的美男子,你也不至於激動成這樣吧?”
麵對他的調侃,凝晨依然流淚,卻忍不住笑了,“韓鄢,我不是在做夢吧?”
男子皺了皺眉,道:“你不是在做夢,可我不是韓鄢。”
“啊?”凝晨再度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一樣的容貌,一樣的身材,一樣的白衣,“怎麼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男子笑得開懷,“如果是孿生,那就無可厚非。”
凝晨再次吃驚,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失望,韓鄢真的不複存在了,他就死在她懷裏,“你叫什麼名字?”
“韓說。”
“我不知道韓鄢居然有一個孿生兄弟。”她悵然說道。
“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他的聲音很輕,象是說給自己聽。
凝晨抬頭,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憂鬱,再看時,他又是滿眼含笑,雲淡風輕,“那麼姑娘又是誰?我在宮中沒有看到過你。”
“我……我是韓鄢的朋友,對,是朋友。”凝晨思索片刻,肯定地點點頭,他們是朋友,是一起麵對過驚險和死亡的朋友。
“朋友?”他笑得曖昧,“據我所知,韓鄢從不跟女人做朋友,女人對他來說,隻有一種關係。”
凝晨有些慍怒地瞪著他,“你了解他多少,作為兄弟,你眼中的韓鄢就是那麼不堪?”
“你在生氣?”韓說有些動容地看著她微紅的臉頰,正色道,“我現在相信你是他的朋友。我為韓鄢有你這樣的朋友感到高興,韓鄢若是知道你這樣維護他也會欣慰的。”
眼前的男子有著和韓鄢一樣的玩世不恭,卻也多了絲若有似無的憂鬱,可那眉梢眼角的笑意,眸中流轉的水光,不經意間總能讓她窺見韓鄢的影子,凝晨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怏怏說道:“可惜他不會知道了。”
“他會知道的。”韓說認真說道,看到她眼中的詫異,補充道,“心誠則靈。”
“其實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她抬頭看天,臉上帶著朦朧的笑意,問道:“你相信人死後會天堂嗎?我一直覺得,韓鄢就在上麵,象神仙一樣,自由自在、快樂地活著。”
韓說不知道什麼是天堂,他隻是在凝晨仰望天際之時,深深地望著她,用著難以言喻的複雜眼神,貪戀地看著她素淨的容顏……
鴛鸞殿內傳來一陣騷亂,凝晨忽地一驚,仿佛從夢中驚醒,看了看韓說欲言又止,留下一朵淡淡的笑靨,急匆匆朝殿內跑去。
背後的視線讓她產生一種很怪異的感覺,走至轉角處,她忍不住回頭,蒼翠之間,卻已不見了那抹白色身影。
“黃鶯,夫人怎麼樣了?”殿內一片狼藉,她抓住正往外跑的宮女出聲問道。
“夫人怕是不行了,陛下大怒,我現在去請太醫。”
凝晨徑直往裏賺還未掀起那層紗,便聽到裏邊傳出輕不可聞的音調,“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那是陛下的聲音,很輕,很柔,反反複複吟唱著,心裏的某一處被深深觸動,對於這個曾讓她敬,也曾讓她恨的君王,此時竟多了些憐憫。
掀簾而入,劉徹正擁著被被子包裹的李夫人,輕輕搖晃,她聽到被子中傳出的艱難呼吸聲,愣了愣,說道:“陛下,讓夫人靜靜躺著吧,您累了,我來照顧夫人。”
劉徹茫然的眼神看了看她,將李夫人平放在榻上,在她耳畔說道:“夫人,朕明日再來看你,你好生安歇。”
劉徹走了,李夫人抑製不住的哭聲在鴛鸞殿內久久回蕩,每個聽到的人,都難掩哀傷。凝晨在她床邊守了一夜,第二日午時,這位絕世而獨立的美人在遺憾中緩緩閉上雙眼,與世長辭。
正是這份遺憾讓劉徹對她念念不忘,不僅以皇後禮厚葬,還命畫師描繪出她的畫像掛於甘泉宮中,她的兩個兄弟也先後被劉徹提拔任命,光耀門楣。她若知道,若幹年後,劉徹駕崩之時,追封她為孝武皇後,便會覺得今日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這份“絕世而獨立”的淒清,千古之下也隻李夫人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