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應該那個夏日的午後吧,廚房裏煮了吳玥最愛的桂花綠豆湯,用冰鎮了,甚是爽口。
吳憂自己也顧不上先喝一口,就端了一大碗,拿去給吳玥。
知了在樹頭拚命的叫著,吳憂端著大碗跑的飛快,卻一滴也沒有撒出來。
走到鯉魚池的涼亭時,吳玥靠在柱子上已經睡著了,那本《太史公書》就蓋在他的身上,吳玥愛看史,自小看到大的書,依然愛不釋手。
吳玥的皮膚偏白,長的又俊,見過他的人無不讚他“麵如冠玉”,此時就這麼輕輕的靠著柱子,雙目緊閉,睫毛纖長,表情似帶著笑意,俊雅非凡。
吳憂並不是第一次知道少爺長的美,而此時卻仍是看呆了,手中放綠豆湯的瓷碗不停的滴著水,他毫無感覺,隻是癡看著吳玥的臉,人漸漸湊近他。
他自小與吳玥一起長大,吳家人待他不錯,吳玥吃什麼,總有他的份,吳玥去哪裏,他也跟前跟後,吳玥笑,他也笑,吳玥怒,他也跟著生氣。有人說他是吳玥的影子,而他確實與吳玥親如兄弟般。
隻是他從不敢逾越,下人就是下人,他總是仰視著吳玥,如此虔誠。
吳玥就是他的天。
而現在,他忽然有了想觸碰天的想法,也許是天氣太熱,也許那蟬嗚太惱人,更也許他看到吳玥的睡顏早已心神不寧,反正就是鬼使神差。
隻一下就好,少爺睡沉了,應該不會發現,年少的心甚至沒來得及想過這樣做是意味著什麼,唇已貼上了吳玥的,帶著某種悸動的情緒,貼上去,心跳不已。
誰會想到吳玥在同時睜開了眼,從迷蒙,到疑惑,最後是憤怒。
“你這是幹什麼?”他一把推開吳憂,臉因為暴怒而變得通紅。
吳憂被推在地上,大大的眼看著吳玥沒有說話。
“說,這是在幹什麼?”他站起來,暴怒的樣子幾乎要將吳憂一把捏死。
這是幹什麼呢?吳憂看著已翻倒在地的綠豆湯,自己也說不清楚。
知了還在叫著,化成空洞的嗚音,讓他的心也空洞起來。
後來發生了什麼?他也記不太得了,隻記得從那件事後少爺有三個月沒有再見他,再見時,已經像變了個人一樣。
吳憂看著碗中琥珀色的液體輕輕的晃動了一下,思緒才終於被拉回來,歎了口氣,將碗湊到唇邊輕輕的喝了一口,頓時覺得唇齒間都是酒的香氣,這應該是絕頂的好酒了,吳憂卻一口吐掉,然後放下碗,又是歎了口氣。
碗裏的酒與之前送進皇宮的酒出自同一壇,怪不得皇帝會不滿意,這酒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卻是少了什麼呢?
他看著那酒,想著做酒時的道道工序,竟然有些出神了。
他很清楚吳家為什麼要待他這麼好,聽管家說,他是在吳家的酒窖邊被撿到了,當時不過是個剛出生的嬰兒,本來他的命運應該是被某個傭人收養,帶大,長大後也做個平庸的下人,卻因為那時他雖還是個嬰兒竟不吃奶水,隻愛喝酒,而引起了吳家人的注意,吳家人認定他與酒有緣,便在他懂事後認認真真的教起他釀酒來,誰會想到當年被皇帝譽為“第一酒”的那壇花雕其實出自他的手。
都是陳年往事了,之後他再也沒有釀出這麼好的酒,皇帝與其說嫌棄花雕,倒不如說是對吳家一次次送去的酒已經失望了。
該怎麼做呢?吳憂又拿起碗,然後閉眼一口喝幹。
好苦澀的味道。
陳小妖眼觀鼻,鼻觀心,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跟她無關,跟她沒有關係,她是被逼的,她是好人。
她心裏念著,盡量不去聽屋裏的對話。
可是她耳朵很尖啊。
“這是我爹留給我的遺物,說讓我來找江南吳家。”風畔說著拿出一塊碧綠的玉佩放在桌上。
陳小妖瞄了一眼,什麼遺物?這分明是她方才隻咬了一口的餅,被那家夥搶過來不知怎地,一揮手就變成了一塊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