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晌午,天依然熱得人心煩。
幾個小丫鬟恰好當值,眼見杜九娘歇下了,便湊在屋外小聲聊會兒天。
“……三少爺還沒娶親嗎?”一個新來的小丫鬟正慢慢了解著府內情形,順口問道。
另有待了些時候的小丫鬟啐了口說道:“你沒見四奶奶麼?怎麼可能四奶奶都進門了,三少爺還沒娶親呢!”她壓低聲音道:“三奶奶早就進了門的,隻是前兩年生產時候……沒了的。”
女子生產極其凶險,葬在此上的年輕女子不知有多少。新來那個聽了後便感歎了番。
幾人都是此事之後才來府裏的,雖對那事略有耳聞,卻知之不深。僅有一個丫鬟遲疑著說道:“我姨母說,三奶奶生產時可蹊蹺得很呢。”
她是家生子,知道的比旁人多些,其他幾個便問道:“怎麼個蹊蹺法?”
“姨母也隻是聽人說的罷了,不過……”
她話到一半,沙兒的聲音驟然響起:“你們都杵在這兒做什麼呢?整天說人閑話,到時候怎麼惹了禍的都不知道!況且在這個地兒說話,若是吵醒了姑娘,你們擔當得起嗎?”
幾個小丫鬟唯唯諾諾地應了聲後四下散了,屋裏正偷聽著的杜九娘暗道可惜。
她這幾天接了個任務是和二房有關係的,可是對於任務怎麼完成卻毫無頭緒,故而沒事時特別喜歡聽到二房的八卦,如今卻被沙兒給攪了。
左右再也睡不著,杜九娘喚來沙兒準備起身。
剛穿上衣裳正係著帶子呢,杏兒匆匆進了屋,說道:“姑娘,六姑娘來了。”
杜九娘望著杏兒提高了一米米的等級,蹙眉沉思。
沙兒頭也不抬問道:“怎麼你來了?風兒呢?冰兒霜兒呢?”
杏兒訥訥說道:“風兒姐姐被林媽媽叫去了還沒回來,冰兒和霜兒去給六姑娘沏茶了。”
“那不是該你做的活兒嗎?”沙兒說著,就聽杜九娘懶懶地道:“你那手釧倒是漂亮,哪裏來的?”
沙兒低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手臂,方才反應過來杜九娘說的是杏兒,便偏頭看了她一眼。
“這是前兩日奴婢的老子娘送給奴婢的。”
杜九娘隨口“嗯”了聲,這事兒便好似揭過去了。
隻是等到杏兒退下後,沙兒問杜九娘道:“姑娘,她那東西可是不妥?”
杜九娘笑笑,說道:“沒什麼不妥的,隻是有些奇怪罷了。也不是過年過節的,她老子娘倒是給了她那樣的好東西,比你頭上的簪子還重了不少。如今八姐姐出不得門,定不是她送的了。”
沙兒聞言便朝門外多看了兩眼。
杜九娘過來時,杜六娘已經喝了三四盞茶下去。
她這幾日精神煥發了不少,有事沒事就來尋杜九娘。杜九娘自是知道她想借了自己的威風來打壓杜七娘,可她沒有與人形怪“組隊打怪”的癖好,故而明著暗著拒絕了不少次。
但是她再堅定,也堅定不過杜六娘。對方不知怎地就認定了她,一遍遍碰壁還麵不改色。
今日杜九娘坐下後,本打算與前幾次一般聊聊天氣說說花樣子打幾個哈哈就糊弄過去,誰知中午幾個小丫鬟的對話忽地冒了出來。
想起已故的杜三奶奶與杜六娘頗為投契,杜九娘下一句話便轉了個彎兒。
“我知道姐姐這幾日為何來尋我了。”
杜六娘問詢著看她。
杜九娘望著窗外垂柳,說道:“眼看就要到三嫂生辰了,六姐姐許是想三嫂了,故而不想獨自待在屋裏吧。”
杜三奶奶嫁來後,和活潑的小姑子杜五娘不太說得上話,反而與三房的杜六娘親近許多。
此時杜六娘聽聞杜九娘提起三嫂,略有怔忡,“九妹妹怎地說起來三嫂了?”
“隻是想起來那時候三嫂剛加進來時多麼風光,如今故人已去,新人又要進門,有些感慨罷了。”
她說的倒是實話。當年杜三郎和杜三奶奶多麼恩愛,如今杜三奶奶去了這幾年,填房的人選卻已經定了下來。
杜六娘抓緊帕子笑得有些勉強,“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