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這位臉色青灰的藏族男人正直勾勾的盯著門內,眼中閃動著一種瘋狂攫取的目光,看得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觀其衣飾和容貌,這個男人正是尕藏才旦四十年前失蹤在古羌村落的爺爺。而他早晨清醒之後,居然不告而別,還能冒著暴風雪追到這裏來,不由得不讓人吃驚。而此時,由於昨晚淩晨的暴風雪,四處皆是一片厚重的銀白色,氣溫猛跌,我們不能讓他在戶外呆太久,不論他是不是已經瘋掉,會不會傷人。
於是,江瘋子站起來,刷拉一聲抽掉了門閂,藏人嗬嗬的喘了口氣,也就爬了進來。我彎腰打算將他扶起,沒想到他一把推開我,卻朝著炕上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此時外邊突然一陣怪風,揚著雪粒子撲麵過來,我和江瘋子忙去關門,剛轉身,發現他已經撲到了炕上,卻不是任何一個空位,而是段青方的位置。
怪了,這人到底想幹什麼?此時段青方等三人還在熟睡中,江瘋子叫了聲不好,便飛撲過去,一把薅住那藏人的手,隻見那黑硬的手指根根都彎成了鉤狀,要不是江瘋子攔住他,這一下去肯定是招兒黑虎掏心。
此時藏人吭吭吃吃的掙紮著,李和尚醒了,一看這樣,馬上搭了把手,兩人合力把藏人摁在炕上,抽了他的布腰帶捆了起來。
這番撲騰,段青方和文仳離也都驚醒,吃驚的看著這個不速之客。李和尚道:“這不是我背回來的尕藏才旦的爺嗎?怎麼瘋了?”
江瘋子皺眉看著這個還在撲騰的人,道:“他好像要找段青方的麻煩。”
我猛然回想起來,我們昨天淩晨逃離古羌村時,身後跟了一大串羌人玩兒命的追,即使上了車,還有一個人死死拽住段青方的褲腿,被我用刀戳的黑血橫飛也不撒手,段青方身上莫非帶著什麼東西?昨天最後看見李端白的人是她,而我頭一次在犬頭怪石像後看見她時,她似乎本能的躲藏了一下,才迎上來,現在想來,似乎有些心虛之狀。便道:“小方,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們?”
段青方低頭不語,半晌道:“我爹臨走前,讓我把石像後的東西摳下來,放在他自製的鉛盒子裏,不要跟你們說。隻有在迫不得已時才能拿出來。”
原來那時她確實在做戲,怪不得發現李端白突然不見時的樣子有些別扭。江瘋子眼神如刀,蠻橫的問道:“東西呢?拿出來叫我瞧瞧,他不在時,我就是你爹!”
段青方搖搖頭。江瘋子哼了一聲,撲上去就上手,文仳離卻一腳踢來,正好劈腿擋住他,厲聲喝道:“不許欺負她!”
“喲嗬,還沒過門就把自己當後娘了?”江瘋子怪笑道,估計這沾不到便宜,遂收了手,“我也是為大家好,李老道之所以不成事,就是因為他不坦誠,老是遮遮掩掩的。我上一輩子倒是聽說過一個傳聞,‘鳶眼’有種魔力,不僅能讓人自由穿梭在五界之中,還可以讓人不吃不喝的活著,有種說法,它能養活屍。那一村的羌人,沒準兒就是靠著石像後的東西才能不死,他們對鳶眼的存在不僅知曉,而且已經化成了一種極端的渴求,就像餓了三天的人看到肉夾饃。但是‘鳶眼’的能量也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千年過去之後,原先的能量已經打了折扣,那些古羌人為了活的久一點,隻能聚到‘鳶眼’附近僵立著保持能耗最低的狀態休眠,而昨天,李端白把那東西摳下來交給你,那些古羌人當然是不願意的,所以才憑著僅存的一點神智追了出來,他們的目標其實就是你背包裏的東西,——讓我想想看,能讓一個村子乾坤大挪移,供一村的人活了千年的‘鳶眼’是個什麼樣子?能幹什麼,再造幾個雲南的‘神禁’,山西的開元?”
段青方點點頭,道:“我知道你想看,但我爹說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拿出來,他讓我用鉛盒子裝著,已經上了鎖。”
江瘋子歎了口氣,坐下道:“又是這樣!要不是老子打不過他,早和他翻臉了。”我們說話間,尕藏才旦的爺爺居然慢慢合眼,似乎已經精疲力盡。我遂給尕藏才旦去了個電話,告訴他,他爺爺被想象中的肉夾饃所吸引,主動的跑到了我們這裏,讓他買七八十個肉夾饃過來。
一個多小時後,尕藏才旦果然帶著肉夾饃出現,跟著的居然還有他的父母和妹妹。在我們狼吞虎咽肉夾饃時,尕藏才旦的父親仔細的看著那個已經睡過去的藏人的臉,又翻著他的衣飾,呆了半天,才老淚縱橫的哭了起來,母親則不停的念經禱告,過了一會兒也掉下淚來。江瘋子果然有陪哭的習慣,邊吃邊哭,鼻涕拖了老長,都被他擦在了袖子上,形狀令人發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