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章 MI0——美櫻(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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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友穀 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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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鎮的田地正中央,一尊巨大的蓮峰大觀音聳立其中。據鎮上觀光指南的說法,這座觀音像有二十一公尺這麼高。

這裏是個受到觀音加持保護的幸福小鎮。一個抬頭往右就能仰望觀音像的學校——蓮峰高

中,其校園深處有座小山,半山腰也有尊蓮峰觀音像。這觀音像比起大觀音小得多,而且更為質樸。小觀音被安放在有遮雨篷的小屋裏,想來也不超過二公尺高吧。

很久以前,這片土地長久乾旱未雨,令居民們束手無策。但據說某天夜晚,觀音出現在某位

長者的夢裏,並指引了他清淨泉水的所在。長者於是照著夢裏指示的地點拿起鍬子一鏟,泉水湧現,全村獲救。

為了表達謝意,長者建造了這尊觀音像。跟大觀音比起來,這尊觀音才應該是老字號的觀音像,但現在好像隻剩蓮峰高中的運動社團在長跑訓練時才會經過了。

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考試日期近了,還是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今天就連運動社團的吆暍聲也部沒聽到。

天幕低垂,好像快下雪了。

陰沉的天空下、觀音像一隅,雙手抱著胸,擺出一副威風凜凜姿態站著的人,就是他——袴田幸太朗。

他身穿一身黑色立領學生服(注l),披著現今已經沒有人會穿的黑色鬥篷。身高在高中入學的身體檢查時是一百八十八公分,真是好運道的一個數字啊!加上他體格健壯,遠遠看起來就好像一座黑色小山。

其實袴田昨天才剛轉入這所蓮峰高中而已,現在之所以穿著這身全黑的學生製服,是因為訂製的新製服來不及做好,隻好勉強先穿著舊製服的關係。

先不說這個,陰霾的天空下,有道人影從眼前蓮峰高中的校舍走向這邊。

仔細一看,原來是兩個人的身影。袴田用嚴峻的視線注視著,他原本可怕的臉變成了令人更加難以接近的表情,但他本人沒有發現。

漸漸靠近的兩人,都是袴田所轉入的那個班級裏的同學。

走在前麵的男生,在這寒風刺骨的天氣裏,竟然連製服的西裝外套也不穿,隻穿了件襯衫就走在路上。而且襯衫上不僅沒打上領帶,還大刺剌地鬆開三顆扣子,是令人看了就發冷的穿著——他的名字是白方雪。

是因為天氣太冷的關係嗎?從薄衫下露出的肌膚似乎透白得可以看見血管。他細長清秀的雙眼看來雖然美麗,但瞼上卻帶有凶狠的寒意。

注l像是應援囤學生所穿的立領學生製服。

定在他身後的則是看來一臉正經的男生,身上的製服穿得整整齊齊,脖子上用看來很溫暖的圍巾圍了好幾圈。

他的名字是慈德院伊佐,長長的瀏海下露出黑白分明的溫柔眼眸。

兩人三罪近,不知何處傳來鈐鈴鈐、鈐鈐鈐的鈐鐺聲。

——一定不會錯。

袴田更加嚴厲地凝視著兩人。

兩人爬上緩坡,抬頭看見像座小山一樣、威風凜凜地站在正前方的袴田後,停下了腳步,白方雪美麗的眉頭還不悅地皺了一下。

「你們兩個竟然敢來到觀音菩薩的麵前。」

兩人頭上傳來袴田響徹雲霄的的聲音。

「就是你嗎?說有事要找我們的家夥?」

袴田聽完白方雪的話後,點了點頭。他往前踏出一步,用銳利的眼神瞪著兩人。

「白方雪、慈德院伊佐,我袴田幸太朗早就看穿你們兩個不是人類了。」

兩人沉默地望著袴田。

「哼!真是笨蛋。」

一直盯著望著袴田的雪,終於開口說話。

「你到底是憑什麼根據這麼說?」

站在雪身後的伊佐用不可嗯議的口吻問袴田,袴田則以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回答:

「根據?聽好了!這非常靈驗的白銀之鈴響了,就是最好的證明。」

「白銀……之鈐?」

伊佐和雪不約而同地互望著,袴田的笑聲劃破了天空。

「給我好好聽著!這個白銀之鈴可是能看穿所有邪物,就是它告訴我的!」

說時遲那時快,袴田掀開了黑色鬥篷,一隻手高高舉起,手中以紫色細繩係住的銀色鈐鐺,的確正在鈐鈐作響。

雪一動也不動地怒視著白銀之鈐和袴田一陣後,終於轉過身背向袴田,並拍了拍伊佐的肩膀。

「啊;我已經沒力氣了,今天要好好睡上一天。也沒有吃晚飯的心情了,吃不下啦!」

「唔,真的嗎?」

「他不是說了嗎?說我們早就被看穿了。」

「哇,那真的很驚人耶,不是嗎?」

說著說著,兩人就朝來時的方向準備往回定。

袴田見狀,驚慌地大聲說道:「等一下!白方雪、慈德院伊佐!這個白銀——」

但伊佐隻是露出有點抱歉的表情對袴田說:

「我說……袴田同學,你應該很冷吧?你的手抖得很厲害喔。」

空氣的確是變冷了許多,袴田的雙手正微微地顫抖。

「什麼——你在說什麼蠢話!白銀之鈐會發出聲音,才不是因為天氣冷。」

說完袴田就收起了白銀之鈐,馬上掏出念珠、結起手印,頌唱某種咒語。

他直挺挺的背脊、響徹雲霄的念咒聲,看來挺有架勢的。

袴田就這個架勢往緩坡走下去,來到兩人身邊時,用力亮出念珠。

「惡靈啊,退去!」

走了幾步的雪突然停下來,用嫌惡的表情回頭看了袴田,他用著極度不悅的眼神瞪向袴田。難道是錯覺嗎?氣溫好像一下子就降了五度。至於伊佐則是一副開心的表情,拍著手說道:「袴田,你蠻熟練的嘛!好厲害、好厲害喔!」

「你、你這家夥——」

袴田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退了幾步,馬上念起九字真言。

「你們太大意啦!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惡魔降伏!

怨敵退散!

七難速滅!

七複速生秘!

最好給我乾脆地覺悟!」

袴田從手中一張又一張地丟出符咒。

符咒劃過天空朝向兩人一直線飛去。突然咻地一聲,一陣風吹來,符咒亂舞揚起。

「啊,袴田同學士伊佐出聲說道:「你看!糟了!要飛走了。那不是你重要的符咒嗎?」

袴田的符咒被風吹得漫天飛舞,剛好全都飛到雪的頭上輕飄飄地落下來。

雪把飛舞的符咒一一抓起,然後不發一語地來到袴田身邊。

「你剛剛是念了什麼?惡魔降伏?怨敵退散?七難速滅?七複速生秘?」

說著說著,雪把符咒一張一張往袴田臉上貼。說也奇怪,符咒竟然像是上了膠水般,豐牢黏在袴田臉上。

袴田想要逃跑,卻不知因何而來的寒氣凍得他牙齒不停顫抖,身體也動彈不得。

「你說我們是什麼?還說要把我們怎樣?」

「我、我、我、我要……」

袴田終於張開了口。

「我、我、我要把所有惡靈、怨敵,一切具有魔性的東西全部消滅掉!沒錯,就是降伏!讓你們毫不留戀人間、安心地往生極樂——」

話還沒說完,最後一張符咒封住袴田的嘴。

「往生極樂?降伏?你的眼睛到底是長哪邊去了!」

雪在袴田的耳邊怒吼。

「你那張五官分明的臉上,是長了兩個洞嗎?回去修練個一百年再來吧!你這混蛋!」

雪的氣勢驚人,加上越來越冷的寒氣,讓袴田不小心跌了個踉艙。

「雪。」

伊佐輕輕拍著雪的肩膀,雪回頭看向伊佐。

「伊佐,我決定我還是要吃晚飯。我要生魚片,就決定吃生魚片。今天要是不吞下一堆好吃的生魚片,我可能會抓狂,誰叫我那麼久沒看到這麼稀奇的東西了。」

「啊啊;生魚片,又是生魚片啊?」

「河豚好像不錯,也想吃比目魚。」

「嗯,河豚啊?我比較想吃鮮蝦耶,定吧。」

「好。那麼,我們就快點去找好吃的魚店吧。」

「等……等一……」

雪隻看了一眼正要起身的袴田,就往前走去。

好不容易費盡全力開口的袴田,一看見雪投射過來那冷到快令人全身凍僵的視線,最後還是起不了身、僵在原地。

「伊佐,笨蛋是會傳染的,你可不要護著他!」

中途,雪回過頭對著伊佐大吼後就走開了。

伊佐聳聳肩溫柔地微笑著,並幫袴田把嘴上的符咒拿下來。

「不好意思,雪就是這麼沒耐性。」

然後,他把貼在袴田臉上的其他符咒也小心地取了下來。

被人家從臉上拿下自製符咒的袴田,覺得自己真是丟臉丟到家了。當伊佐仔細取下最後一張符咒,整理妥當後說了聲「來,給你」之時,袴田已經快要淚眼婆娑。

「不……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我本來以為……你們一定不是人類……」

伊佐點了點頭。

「你的眼力很好哦,袴田同學。你在哪裏修行的啊?」

以為這席話是諷刺的袴田,肩膀越來越往下垂。

「慈德院同學……」

「叫我伊佐就可以了。」

袴田望著表情溫柔的的伊佐,深深歎了口氣。

「我們家是降魔伏妖、驅除附身惡靈非常有名的淨光寺。我為了要繼承寺廟,正在修行當

伊佐默默不語,對袴田報以微笑地聽著。

「聽我爺爺說,這一帶有以前照顧過他、非常了不起的修驗者(注2)在此修行。本來我是要來請他們收我為徒,但不小心把寫著名字的紙條弄丟,後來想說還是先去學校看看好了。昨天一

注2

信奉「修驗道」,尊奉役小角為祖師爺,在山中修行以獲得法力的修行者。到學校,看到你們馬上就覺得怪異……結果是我太自作聰明了吧?真是抱歉。」

說完後,袴田低下了頭。

伊佐先是微微地笑了笑,然後露出一副「哎呀」的表情。

「你剛剛說淨光寺嗎?也就是說,該不會你爺爺是——袴田蓮太郎吧?」

「沒錯,可是……」

「這樣啊。」

伊佐露出滿臉笑容對袴田說:「這麼說來,之前蓮太郎通知我,說想讓他不肖孫子在這裏修行,那個孫子指的就是你羅?」說完,伊佐興奮地漲紅了臉。

「——你說什麼?」

因為聽不懂他的話,袴田目不轉睛地望著伊佐,而伊佐還是一副開心的表情。

「我跟蓮太郎可是從很久以前就認識的好朋友。大概不久前他突然聯絡我,說是要讓他的孫子來我這邊跟我們修行。」

「嗯?」

袴田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

「——我、我要跟你一起修行嗎?」

「嗯……或許還稱不上是修行吧?」

「這樣啊……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而已,原來如此……那師傅是誰啊?」

「啊?」

「我要跟你一起修行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

「那我要跟你一起向誰拜師啊?不對,等一下,你說誰是我爺爺以前就認識的好朋友?」

「就是我,然後雪也是。」

「——呃?」

袴田又不解地歪著頭,他顯然不懂這番話的意義。

「好想念蓮太郎啊,以前還常一起吃吃暍暍的。對了,他很喜歡壽喜燒,還常常做給我們吃,蓮太郎做的壽喜燒實在太好吃了。」

伊佐一臉溫煦而開心的表情,但袴田腦中卻是一片混亂。爺爺的確實很喜歡壽喜燒,爺爺煮的壽喜燒確實也是天下第一,可是——

「你說你吃過壽喜燒?」

「沒錯。」

「和誰啊?」

「蓮太郎。」

「什麼時候?」

「嗯;那個時候蓮太郎幾歲啊?二十出頭而已吧?沒錯!」

「你現在說的話有問題吧!」

袴田突然站了起來。

「他可是我爺爺啊!你說那時候爺爺二十歲左右?你知道自己現在幾歲嗎?」

「啊!」

伊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年齡的問題啊,其實我已經不太清楚自己幾歲了……」

「你說什麼?」

「我出生得還挺早的,當時縑倉殿下還健在的時候,換算成西元大概是幾年啊?嗯……已經經過八百年了嗎?啊,不行了,我算不出來啦。」

「縑倉……殿下?」

「對,就是源賴朝。我想雪應該也是那時候出生的,他說過他第一次上京時,正好是後鳥羽上皇在羽治川被抓到的時候。」

「後鳥……羽上皇?」

「對。」

「就是那個發生在西元一千二百一十一年,一鼓作氣奇襲敵軍的承久之亂嗎?」

「啊,應該就是了。袴田你的曆史很好嗎?雪大概是在戰亂不久前誕生的,所以跟我差不多年紀吧?這樣誤差有沒有二十年啊?」

「——你在說什麼瘋話啊?說得自己好像怪物一樣。」

「怪物啊……嗯,大概就是了吧。」

「啊?」

「我們兩個啊,要說是人類也是人類,但跟你們又有點不同——該說是有點特別的人類吧?」

「特別的人類?」

「嗯……我的情況是生下來時雖然是個普通人類,但我媽媽卻是幽靈。所以,搞得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還是幽靈了,畢竟我是在墳場的墓穴裏長大的。」

「?」

「至於雪嘛,他媽媽可是雪女,爸爸則是普通的人類,所以他算是半妖半人吧?」

袴田的腦內一片空白,他把伊佐的話重新在腦中想了一遍。

「也就是說——你一副看似溫柔的臉,其實是把我當傻瓜要吧?」

「沒有,沒這回事。」

伊佐又露出了滿臉笑容。

「我可是很有名的,你應該聽過吧?就是那個每晚都從墳場來買麥芽糖喂寶寶的鬼故事啊,這在小泉八雲的作品裏也有出現過吧?啊,不過雪的母親——『雪女』的故事比我的更有名。」

袴田努力回想著。

「這是……那個故事吧?在暴風雪的夜裏,被雪女救了一命的男子,雖然跟雪女約定好絕對不能把自己被救的事告訴任何人,卻在幾年過後,還是忍不住告訴了自己的妻子,沒想到妻子竟然就是當年的雪女……」

「沒錯,就是那個故事,就是那個『雪女』!而雪就是那時候兩人所生的小孩。」

伊佐開心地雙手一拍。

「後來是雪叫他把PB貝糖的女鬼』跟『雪女傳乙寫出來的。」

「——他?」

「就是小泉八雲啊。」

「——他還活著嗎?」

「他是明治時代的人。我不是說了嗎?我大概是在縑倉幕府時代創立不久前出生的,然後雪第一次上京時……」

「看到了承久之亂,對吧?」

「就是這樣。」

袴田用力握緊了鬥篷下的念珠。

「可惡!這麼說來,你們還是妖怪的化身啊!」

「也對,畢竟從江戶時代開始,不管是幽靈還足雪男都通通被歸類為妖怪了。這麼說來,你要這麼概括解釋也是可以的。」

「什麼解釋不解釋的!」

袴田一手握緊念珠,一手伸進懷裏尋找符咒,但符咒卻已經連一張也不剩。沒錯,這是因為剛剛伊佐才幫忙他把符咒收好,放在他剛才倒臥之處附近。

「可惡,讓你嚐嚐我的絕招!」

袴田逼不得已要使出最後的絕招——

「看我的晴明神社特製五芒星超強幸運石手機鏈——啊,不行嗎……」

袴田失望地垂下肩膀。

伊佐對他說:「你明明是修驗道的修驗者,卻用晴明神社(注3)的東西?還真是趕流行啊,袴田同學。」

此時,一隻淺紅色的小鳥像是嘲笑般地穿過兩之人間,直飛到伊佐的肩上後停下來。

「但是……」

袴田無力地回了伊佐一聲。

「你是騙我的吧?起初我的確是把你們當作妖怪,但像這樣說了幾句話後,卻完全沒了妖怪的感覺——你是把我當笨蛋在要就是了。」

「沒這回事。」

伊佐溫柔地笑著,卻笑得曖昧不明。

明明看起來是這麼親切又溫柔的人,怎麼可能是妖怪?

注3安倍睛明定屬於陰陽道。

「你說是這麼說,可是不管是一般真言、九字真言或是符咒,對你們不足都沒效嗎?這是為什麼?」

「那是因為……」

伊佐臉上露㈩為難的神色。

「簡單地說,是因為你力量不足的關係。」

這說話的聲音聽來悅耳清脆。袴田驚訝地環顧四周要尋找聲音的主人,卻隻有看見伊佐和自己而已。

「你看你,又說出嚴苛的話了。對了,公主殿下,他可是蓮太郎君的孫子喔。」

「唉呀!」

袴田又聽見了。他把視線栘回伊佐身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停在伊佐肩上的淺紅色小鳥。

小烏黑色的小眼睛也專注地盯著袴田,看起來就好像是在觀察袴田的臉一樣。然後小鳥那小小象牙色的嘴巴——不會吧!真的在動,就、就好像是……

「你看起來挺健壯的嘛。」

袴田驚訝地張大了嘴,「伊伊伊、伊佐同學士

「什麼事?」

袴田張大了嘴開開合合的,卻怎麼也發不出聲,然後他向伊佐露出求助的眼神。

「袴田同學,你怎麼了?」

「剛、剛才,這隻小鳥說、說、說話了——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小鳥這時振翅從伊佐的肩膀飛了起來,剛好飛到袴田眼前。它還不停拍動著翅膀飛在袴田麵前,那黑色的小眼睛看來好像要把他的臉給看透。

象牙色的小嘴再度微微地張開,但從嘴裏出現的並不是鳥叫聲。

「是這樣嗎?這麼說來,他的眼睛的確有點像蓮太郎,越看越像啊!不過蓮太郎的臉,好像五宮比較清爽分明吧?」

「果然會說話!」

伊佐看來佩服地點了點頭。

「不愧是袴田同學,你能聽見嗎?通常殿下說話是沒人能聽見的。」

「妖怪,果然足妖怪啊!」

小鳥揮揮翅膀輕快地飛了起來。

「你要降伏我嗎?」小鳥又說話了。

該不會是錯覺吧?袴田甚至覺得它在笑。

「降伏?對,降伏……」

袴田碎碎念著。

「對了,殿下,今晚雪說他想吃生魚片。還有袴田同學,你要不要一起來吃?」

伊佐先是向小鳥搭了腔,然後又開心地望著袴田。

「不、不了,謝謝。」

「不要嗎?跟雪一起吃的生魚片,總是可以維持在最新鮮、最好吃的狀態喔。」

「不用了,謝謝。」

「真的不用嗎?還是我準備些熱的料理好了,壽喜燒怎麼樣?」

「真的不用了……而且我還必須把這隻妖鳥給……降伏……啊,不對啊!」

袴田已經完全陷入混亂之中。

「對了,我必須修行才行!你說我的師傅是、是誰啊?該、該不會真的是你吧?真的是你嗎?」

「能不能當你修行的老師另當別論,但蓮太郎是真的有聯絡我們要照顧你,所以我想應該就是我們了。」

袴田的腦中仍然無法理解,不懂就是不懂。

——爺爺真的跟這家夥一起吃過壽喜燒?那為什麼爺爺沒有降伏他們呢?

「先等一下!」

袴田自己停下了嗯考。

「你說你們?爺爺要你們照顧我這個孫子,所謂的你們是你和——」

「對啊,我和雪。」

那個男的?

袴田陷入越來越低落的心情中。眼前的伊佐就先別管了,爺爺到底要自己和那個雪做什麼?

「我要回去了……」說完,袴田拖著沉重的腳步開始下山。

「真的嗎?」

「我會跟我爺爺再確認一次。」

「知道了,請你幫我跟你爺爺問候一聲。」伊佐向著袴田的背影如此喚道。

——搞不懂怎麼回事……總之,沒錯,不跟爺爺再聯絡一次的話……

袴田踏著踉踉嗆嗆的步伐,蹣跚地離開伊佐。

2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袴田朝著自己剛搬人的住處走去,鬥篷下的雙手交叉在胸前,他拚了命地想要厘清自己的嗯緒。

——那兩個人究竟是……自己是被當成笨蛋嗎?還是被騙了?又或者是……

小時候,袴田幸太朗就發現四周包圍自己的空氣裏,偶而會有點不安的騷動出現,那是種非常不可嗯議的感覺。

那時候自己幾歲呢?他抽抽噎噎地向雙親哭訴,說待在家裏就覺得很討厭,有一個可怕的女人正朝著家門走來。可怕的女人雖然還在遠方,但她帶領兩個非常可怕的小人,正一步一步接近袴田的家。

當時年紀還小的袴田嚇得哭出來,雙親見狀雖然覺得詫異,隨後卻聽見了叩叩叩的敲門聲。袴田哭著大叫「不可以開門」,但母親卻抱起了袴田要安撫他。而正當父親起身要去開門時,祖父從房裏走出來並阻止他。

爺爺阻擋父親後,手上拿著念珠,在玄關對著門外小心翼翼地請女人回去。女人隔著門跟祖父說了兩三句話之後就回去了,但之後連續三天,女人卻在同一時間不斷來訪,害得袴田跟著哭了三天。祖父在這三天裏,每次都要跟女人說說話,她才會回去。

之後,祖父就稱讚袴田非常有潛能。他說那女人確實是妖怪,又說連父母親都威覺不到,而袴田竟然比他們有感覺。還說袴田要是好好修行的話,或許能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修驗者。

然後,袴田就接受祖父的教導,一直努力到現在。

終於,前幾天祖父說:「你出去闖闖,去學學我無法敦你的東西。」袴田聽完後很是開心,但原本以為是要去其他地方的寺廟修行,卻隻有被叫來這個鎮上看看,多少覺得有點可疑。

而且——這麼一回想,就想起那天袴田出門時,來送行的祖父嘴上雖是說著小心身體、要加油之類的話,但臉上的笑容卻透著詭異。

祖父的那抹微笑果然很不尋常,袴田完全不懂。

來到鎮上後,袴田就發現自己從祖父那裏聽來、上頭寫著修驗者名字的重要紙條,一不留神就弄丟了,而且不知為何就是聯係不上祖父。

總之,轉學手續已經辦完,袴田還足先朝著學校走去。

自從踏進那問教室,袴田就感受到一股詭譎的氣氛,那是飄浮在教室裏的寒氣。並不是氣溫真的很低,而是教室裏的氛圍就是不同——就像是在冬天的雪山裏迎接早晨一樣。

在這異樣氛圍中心的兩人,是白方雪以及慈德院伊佐。

袴田那時候的確感受到了詭譎的氣氛,以及兩人身上透出的詭異。

如果祖父真的是要自己拜這兩人為師的話……如果這麼扯的事是真的話……

他們應該要被降伏,卻還在人間危害,這不是很奇怪嗎?

想到這裏,袴田突然停下腳步。

他來到他不熟識的路,應該是在哪裏走錯路了吧?

現在該循著原來的路回去嗎?還是走到大馬路看看?

暫時陷入嗯考的袴田,眼前突然經過了一道熟悉的製服身影。

確實是看過的身影——袴田自己雖然還沒穿過,不過那是他剛轉入的蓮峰高中的製服。

袴田的鬥篷下,白銀之鈐好像瞬間響了一下。

他才剛轉學過來,當然不可能看過眼前這名剛經過的女學生,但袴田卻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討厭感覺。

到底是什麼?總覺得耳後一陣發燙。

袴田於是放慢腳步,跟在那個女生後方。

袴田一直跟著,不知跟在女學生後麵走了多久。

不知何時,太陽漸漸下山,周遭的輪廓也跟著模糊起來。

少女直到剛才為止一直走在自己前方,但袴田現在竟然跟丟了。

她確實足在那個轉角轉過去——沒想到袴田跟著轉過去後,隻看見冷清的街道,連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因為前麵不遠處好像有條小徑,想說會不會是在那裏,試著定過去看看後,卻隻有一、兩戶連燈都還沒打開的昏暗住家而已。

正當袴田一籌莫展而想要折返時,一轉過身,卻看到昏暗處出現了一張慘白的臉。

這麼冷的天氣裏卻隻穿著件棉襯衫,那張白臉正露出詭異的笑容朝袴田的方向定來。

「你、你這家夥!白方雪。」袴田差點被嚇死。

為了隱藏自己的震驚,他以一副挑釁的態度問道:「你到底在這裏幹嘛?」

「散步啊。」

「散步?」

「對啊,因為他說他在家裏待不住了。」伊佐突然從後方露出臉。

「因為今年是暖冬啊!」雪一臉不高興地說。

「沒這回事,天氣夠冷的上伊佐回了話。

「繼續煩躁下去的話,心情就會不好。伊佐,我們明天去山上過一夜吧!」

但伊佐皺起了臉,「雪,我已經不想再滑雪了。」

「為什麼?走啦,不然滑雪季已經快結束了。」

「就算你這麼說,等天氣變暖了,你還不是會說春天也要滑雪、滑雪的,然後要爬的山就越來越高。」

伊佐一直望著雪,好像在抗議似的,但雪飛快地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回答說:「才沒這回事。」

「明明就有!我說啊,是不是滑雪季大概都跟你沒關係吧?」

雪好像一副完全沒聽見伊佐說的話一樣,逕自拿起了扇子在這麼寒冷的天氣裏瘺起風。

「雪,你隻要心情好就會想去一些莫名其妙的雪山探險,我已經受夠了。」

「我知道了。」

「而且啊,雪。你要是跟上次一樣跟個小混混吵完架後,一下子就在人家的滑雪場裏弄了場暴風雪的話,可就不得了啦!」

「我知道了,都說我知道了。」

「再說你每次一玩到得意忘形,就算滑雪場中沒有高難度的跳台,還是照樣做出自由滑雪的高級空中技巧,小心又會有哪個地方的人想來挖角喔。」

「就說我知道了。」

雪啪的一聲收起扇子,直盯著伊佐。

「那我不隨便去深山,也不在滑雪場做空中三圈回轉什麼的,當然也不召喚暴風雪。」

伊佐呼地深深歎了一口氣,「但我討厭住外麵。」

「我知道了,那就隨便找個地方玩一天就好。」

「……明天……星期六。」

「好。」

伊佐不情願地說著,雪則很高興地再次打開扇子,開始啪嚏啪嚏地瘺了起來。

——真是白癡的對話。

對二芳聽著他們對話的袴田而言,這是他最直接的感想。

真的很白癡,搞什麼鬼!什麼雪男、幽靈的。

袴田向前踏了一步,想要躲開雪所捤過來的風。個這麼做,總覺得越來越冷。

結果雪又露出冷笑。

看到雪的眼睛,袴田不由得抖了一下。

該不會……這家夥該不會真是雪女的小孩吧?他在這麼冷的天氣裏竟然隻穿一件薄衣?還拿著扇子揚風?

「不過這還真是意外啊,袴田同學。你在這裏做什麼?」

伊佐對袴田這麼說。

「反正,一定又是在做什麼無聊的降伏工作吧。」

雪冷冷地說著。

「大概每隔一百年就會出現一個像你這樣的笨蛋。」

「不過,雪,袴田同學能聽見公主殿下說的話喔。」

「啊;這樣嗎?哼!」

對伊佐說的話,雪一直用嘲諷的口吻回應。

「然後啊,雪,他還是蓮太郎君的孫子。」

伊佐說完,雪的扇子突然停了下來。

「所以白銀之鈴才會……」雪自言自語地說著。

「啊,對耶,那剛剛的鈴聲……」伊佐這麼回應道。

雪往袴田的方向轉過去,說了聲:「鈐鐺。」

「什、什麼?」

「就是鈐鐺,你剛剛因為太冷而晃動到的鈐鐺。」

「才才才才不是因為太冷的關係,那是——」

「別說廢話了,快交出來。」

雪突如其來的這句話,令袴田沉默了。為什麼他的眼神這麼冷酷,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

袴田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懷裏掏出白銀之鈴,但被雪一把抓走,把鈴鐺放人自己的口袋。

「喂!」

袴田想都沒想就大叫一聲,但雪又用非常冷酷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你想幹嘛?」

「把東西還給我上雪回答了袴田。

「還給你?你在說什麼瘋話?」

「這是我給蓮太郎的東西,請你歸還。」

「你說什麼?那個鈴鐺是爺爺給我的,還給我!」

雪一邊的眉毛往上挑,光是如此,就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那、那是——」

「我不記得我有給過你。」

說完,雪就轉過頭,一副已經沒什麼好說的樣子。

「喂!喂!」

麵對想要再說些什麼的袴田,伊佐卻阻止了他。

「對不起,袴田同學。你可能會覺得很無理,不過現在再說什麼都沒用,我會看情況再幫你說話的。」

袴田一臉吃驚地望著伊佐。

話說回來,這家夥也很奇怪。

如果他真的已經活了八百年,為什麼總是這麼若無其事、眼神這麼平靜?如果長久徘徊於世,為什麼他能用這麼平穩又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

就當袴田陷入嗯考時,伊佐「啊」地小小叫了一聲。

伊佐回頭望向身後,隻見不曉得什麼時候有個小朋友站在那。他看起來好像隻有幼稚園年紀,眼睛轉呀轉地,是名非常可愛的小男孩。

「玄太郎。」伊佐開口叫道。

小男孩抬頭望向伊佐和雪說:「我等你們很久了,但你們都不來。」

「嗯。」伊佐回答。

「不好意思,伊佐,還特地請你過來上小男孩悲傷地說,看來他跟兩人是很久的朋友了。

伊佐從手上便利商店的袋子裏拿出波蘿麵包。

「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伊佐問小男孩。

話說完,小男孩安靜地收下麵包,笑嘻嘻地抬頭望著伊佐。

「我,再不走不行了——」

小男孩用雙手慎重地拿起麵包,丟下話後就跑開了。

伊佐看著男孩離去的身影一陣子後,笑著問袴田:「袴田同學,你要不要吃波蘿麵包?」

一瞬間,袴田覺得自己像是在被人喂食,趕緊搖了搖頭說:「不用了。」

「不用嗎?」

此時的雪,連看都不看袴田他們一眼,早就走開了。

「啊,該去拿生魚片了上伊佐接著說:「袴田同學,你知道回家的路吧?」

「當然。」

袴田馬上搶著回答,但其實他並不知道路。

所以,等袴田平安回到公寓時,已經是好幾個小時後的事了。

3

然後,周末過去了,今天是星期一早晨,而且是久違的回暖天氣。

在穿著製服西裝外套的學生之間,看來像是一座黑色小山的袴田,正朝著學校的方向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