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決定與龔至堯說個明白,是為了什麼?
李琦,是吧?清雲那句——“她和靈兒一般,可以為你而死!”緊緊扣住了他的心扉,他不要曆史重演,不要李琦為他斷送生命,他怕,他——心會疼!
是以,長年恩怨,一朝了結,就算代價是生命,隻要別再有人為他受苦,那就好。
龔至堯瞪視著他從容不迫的麵容,握緊的雙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執著了多年,眼看就要達成所願,卻反而遲疑了。
是被他的深情所感動嗎?這個男人,並非他所以為的薄情郎;相反的,秋若塵與他一般,都是一名隻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執著、眼裏隻容得下一個女人的男子。
那麼,他又何錯之有呢?
咬了咬牙,龔至堯二話不說,旋身飛掠而去。
當室內再度回歸隻有一人的空寂,秋若塵佇立原地,久久沒有反應。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然而,他的靈兒,卻再也回不來他的身邊——
靠著冰冷的牆麵,秋若塵閉上了酸澀的眼。
表哥在回避她!靈兒敏感地察覺到了。
對於她所有關懷的行止,他選擇了近而遠之的疏離,不正麵拒絕,卻也沒如以往般坦然接受。
他終於開始嫌棄她了嗎?
她隻能將滿懷的傷楚悲淒,全都掩飾在靈魂深處,不讓他察覺,強顏歡笑地麵對他。
他厭棄她,無妨。反正這是她早料到的,她可以如他的願,不去煩擾他。但是暗地裏,隻要不被他發現,她的偷偷關心,這樣可不可以呢?
這些,秋若塵不是沒發覺。為她,他首度心神大亂,她的一言一行,都扯疼了他的心,令他滿懷酸楚。
他在乎她……無法否認,就是莫名地在乎著,也因為這樣,他才會這般矛盾,他分不清這異樣的情愫,是否源於對靈兒的移情作用?
他不願背叛靈兒,拿她當靈兒的代替品,對李琦也不公平,他方寸大亂,真的不曉得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仰望蒼穹,今晚又是黯淡無光的朔月。不知怎地,他一整晚心神不寧,掙紮了好久,才下定決心去看看她,不見她一切安好,今天一整夜他都無法安寧了。
才剛站起身,一陣杯盤破碎聲由門外傳來,他心下一驚,飛快拉開房門,視線由散了一地的糕餅移向癱倒在地麵、冷汗涔涔的李琦。
“你怎——唔!”雙腿一軟,他蹲跪下身,一時承受不住劃過心扉的錐痛感。
是了,又到了這一日。他的靈兒受盡磨難、痛苦離世的日子,每月今日,無一幸免。
壓下疼楚,他抬眼望向她:“李琦,你沒事吧?”
“我……我……啊——”好痛,好痛!像是每一寸肌膚狠狠地撕裂開來,血肉模糊被淩遲著,她幾欲昏厥。
秋若塵咬緊牙關靠向她:“你……撐著點,先進房再說。”
強撐起身子,他抱起她,步履有些淩亂地回到房內。
一滴冷汗跌落在她臉上,靈兒虛弱地睜眼,驚異地盯視他眉心深蹙的麵容。
“你——”難道他和她一樣,三年來皆忍受著這種錐心的痛?
“別說話!”將她放入床內,他閉上眼,調勻氣息。
“若……若塵……”她心驚地喚著他。
“我沒事。”感覺到那股莫名而來的疼楚已稍稍淡化,他睜開眼,輕聲交代,“你乖乖在房裏待著,我去替你找大夫——”
“不,別走!”不等他說完,她反手抱住他,不讓他離去。
在幾欲將骨血焚化的毒性肆虐下,昏沉迷離的神智,已無法理智思考,下意識裏,她隻想牢牢攀附著眼前這全心愛戀的男人。
“我……我好怕、好恐懼……我會不會死?”
“別胡說!”他聽得大感驚懼,本能地摟緊她,“你不會死的,隻要你有活下去的毅力,你就會活下去!”
毅力……對,她就是憑著這股毅力,活了三年。她不能死,她還沒愛夠他……
“我要活下去……”她喃喃地說著,顫抖的手在身上尋找。秋若塵見狀,根本無心細想男女之別,探手在她身上摸索,取出了一隻羊脂玉瓶。
“是這個嗎?”
她發不出聲音,隻能虛弱地輕點了下頭。
秋若塵很快地取出瓶中乳白色的藥丸,放入口中嚼碎之後,傾身貼上她的唇,將藥哺入她口中。
靈兒閉上眼,雙臂環抱住他。
這樣就夠了,就算終須命絕,能死在他懷中,她也再無所求。
“別怕,我會陪著你的。”此時此刻,他已無心細想那複雜的情思源於何處,他隻深深驚恐,不願她就此消逝在他生命中,摟緊了她,片刻也不敢放。
“啊——”受不住煎熬,她哀切地叫出聲來,也見到他那痛憐的神情,她終究還是令他傷心了……
她很快地咬住下唇,緊咬著不放,不願再逸出一絲聲響令他難受。
“別——”秋若塵驚悸極了,連聲道,“別這樣,想喊就喊出聲來,沒關係的。”他心痛不已,沒深想,傾唇覆上她點綴著淒豔殘血的蒼白唇瓣。
顆顆晶盈的淚珠由眼角滑落,淒楚淚眼,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他。
表哥啊……這樣的你,教我如何割舍得下?
他不斷吻著她,吮去交織的汗與淚,以最深沉的疼惜,愛憐著那張無法見容於世人缺殘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