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威名神僧受厚待
查異象夜探空虛觀
閑話少說，書接上一回。
話說接唐僧一行的儀仗隊，一路往京城進發，二十裏的路程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儀仗隊也不直往王宮，隻到了京城的驛站便停了下來。唐僧等人下了轎子，看那驛站果然氣派，紅牆綠瓦，鎏金飛簷。一對大石獅立於大門兩側。原來這驛站是各地官員往來京城辦理公務的住所，因此建得氣派堂皇。這時已有驛站上下人等數十人站在門前迎接。順便多說一句，這些人的長相又多是那副人見人厭的高鼻方臉。進了門內，即有一幫下人將四師徒及行李馬匹安排得妥妥當當。顧不得欣賞亭台樓閣假山魚池，這個送上香茶，那個端來點心，沐浴更衣，焚香賞樂。這般好的招待卻反讓唐僧忐忑不安，隻是一再多謝。悟空則到處亂串，東張西望，也不知他要找什麼。八戒和沙僧卻管不了這麼多，隻覺得舒服極了，巴不得在這裏住上一年半載。
一切安排好後，驛站管事對唐僧說：“神僧先行休息，我王在午後未時約見各位神僧，到時自有車馬來接。”
唐僧見時候尚早，即問驛站的管事：“附近可有什麼寺院？”
“城西外幾裏路遠即有一座名山叫仙樂山，山中有個寺院叫高雲寺。”
“貧僧曾經許過願，逢廟上香，遇寺拜佛，見塔則掃塔。我等既為出家人，理應先到寺院拜佛，待午後再進宮拜見國王倒換關文。貧僧不敢懶惰，明早即繼續趕路。”
“莫急，莫急，我王見過神僧後，自有安排。也好，你們先去高雲寺吧，我這就回去稟報我王。”管事說。
師徒四人出了驛站，一直往城西走去。三個徒兒自知模樣有點怪異，於是盡量裝得斯文有禮，以免引人不安。走在街上，隻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七十二行樣樣皆有，粗略看來亦是一番清平景象。但若細看，到處都晃動著那張令人生疑的高鼻方臉。人們走在街上，冷不防就會喊出一句什麼口令暗語來。高雅的上等人便是喊些牡丹玫瑰之類，而下等的粗人卻隻會喊些臭魚爛蝦之物。總之，各種喊口令、認暗記、對名帖、五花八門無奇不有。至於小孩，更有用繩子牽著出街的，恐防在人多處走失難以認回來。唐僧看了，隻能搖頭歎氣百思莫解對悟空說：“這等怪象可把他們折騰夠了，悟空，我們怎樣才能幫他們脫離此難呢？”
“師父過慮了，這怪事已經多年，人們早已習慣，沒有什麼難不難的。”悟空口雖這樣說，但心裏總覺得不對勁。兩天以來，每到一處他都要小心察看一番，但也沒有看出一個所以然，隻得暗暗提防，恐生不測。
八戒和沙僧隻是覺得有趣，八戒還曾提議：他們四人不妨也搞一些暗記口令，免得有妖精變成自己人，到時吃虧。
也不知看見了多少高鼻方臉，才走到了城西。不遠處便是仙樂山。四師徒往山上看，果然是座好山。雖值深秋時節卻還古樹鬱蔥，密林中隱約可見廟宇崢嶸，宮闕重疊。從山腳往上不遠就見有一座寺院，那就是高雲寺了。四人走近到寺門口，卻見寺院顯得破舊殘缺，與這仙境般的名山極不相稱。同是僧家人卻如此境況，唐僧覺得一陣淒涼。見一個又是高鼻方臉的小和尚正在門前打掃。唐僧上前正欲開口，小和尚卻先問了：“四位可是大唐來的神僧？”
“貧僧正是來自東土大唐。”唐僧答。
“方丈已等候神僧多時了，快請！快請！”小和尚說。
“想不到師父這麼大的麵子，到處都有人恭候，看來也一定備有好飯菜。”八戒高興地說。
走進大門，寺院內更是滿目荒涼，雖是剛剛打掃幹淨，但亦可看出是人跡罕至香火不旺。來到大雄寶殿，上香參拜了佛祖。後見老方丈出來，雙方免不了客套一番方才坐定品茶。唐僧於是問方丈：“寶寺何以會知道我們會到來？”
“今天早上便有消息，說王宮儀仗已親迎四位大唐神僧來到京城。依貧僧揣測，按常例必定會先到寺院參拜，故我吩咐小徒打掃清潔，好好招待。”
“你們國王又如何會知道我們行蹤？”悟空問。
“其實從咋晚起，京城內就多有傳聞，都說城外蓮花村來了四位大唐神僧，法力高強。還帶了一幅很厲害的寶畫，能幫人斷案，京城內前幾天發生的真假新郎案就是用這幅畫判斷出來的。本來我們對這個傳聞還半信半疑，今天見了你們，才相信原來是真的。”
“傳聞裏可曾說到老豬在龍愁河以寡敵眾，血戰龜精魚妖一段？”八戒問。
“這不過是芝麻綠豆般大的事，有什麼值得傳。”悟空說。
“誰說是芝麻綠豆的事，看看我們今天，坐王宮轎子，住官方驛站，吃好，喝好，睡好，一切有人招呼得妥妥當當。原先還以為是師父人麵廣，原來其實有我老豬的一份功勞。”八戒分辯說。
“方丈，我們在蓮花村為人解難之事，實出家人本份罷了，理應如此，一點小事何足掛齒。不知國王何故卻如此厚待？實令貧僧誠惶誠恐。”唐僧問。
“這個貧僧卻不知道。”
“貧僧冒昧問一句，寶寺近靠京都，地處仙境，何以會香火欠旺？”
“說來汗顏，如此光景已有一些時日了。四位想必對黑隆國萬人同貌的怪事已有所聞。此怪象一出，上至王室下至黎民，無不求神拜佛，遍尋仙家術士，用盡各種辦法，但終無作用。自那時起便對我佛家信念動搖。在這時恰好出了二個道士，一個叫太空，一個叫太虛。他們雖亦未能破除怪象，但卻有了應急之法。其所煉金丹給孕婦產前服之便可如常，甚是靈驗。據說煉此丹需耗費大量金子，但到底解了燃眉之急。因此國王大喜，賞賜甚多。道士便在本山南麵建了一座道觀，工程浩大，建得金碧輝煌，與王宮無異。因道士有此煉丹奇術，道行高深來去無影。故黎民百姓佩服得五體投地，越發信仰。因此道觀香火極旺。如此一來，本寺便更加冷落荒涼了。”方丈一臉無奈地說出了因由。
“怪不得遠望仙樂山宮闕疊疊，如此壯觀，原來是道觀。”
“在本寺門口往右看不遠就可見那座道觀了。方丈說。
“這樣說來，老孫非要去拜訪拜訪不可了。”悟空說。
“對！看他們又有什麼好吃的飯菜來招待我們。”八戒說
閑聊了一會，唐僧便告辭了。四師徒出了大門，悟空卻對沙僧說：“三弟，你先護送師父回驛站，老孫與八戒去見識見識那道觀，很快便回。”
“看看即可，千萬不要行為魯莽惹是生非。”唐僧叮囑悟空。
“放心！放心！很快便回。”
唐僧與沙僧走後，悟空便與八戒往道觀走去。八戒滿心歡喜地問：“哥哥真是醒目，你支開師父與三弟，是不是待會那富有的道士拿好東西招待我們時，我們好打些埋伏，免得分薄了？”
“到時再說！到時再說！”
到了道觀，果然另有一番景象，不說那些金碧輝煌的殿宇樓台，單說那些川流不息的香客，就不是高雲寺可比了。八戒看了大發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出家人，高雲寺的僧人冷冷清清度日，我們更是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看人家卻過著皇帝般的日子。哥哥，快想法將那道士的煉丹術偷來，我們也過一過這樣的日子。”
悟空也不答話，躍上雲端睜大火眼金睛細看。卻見那金碧輝煌之中，隱隱彌漫著絲絲幽黑之氣，不像仙家居所，覺得其中必有蹺蹊。悟空回到地麵，八戒已不耐煩地嚷：“哥哥還左看右看幹什麼，又不是鄉巴佬進城未見過宮殿，還不如快進去找那道士看看有什麼好東西吃。”
“八戒，有買賣了。”
“什麼！哥哥看見了他們的藏寶櫃？”八戒高興地問。
“不是，老孫在雲端細看，發現這道觀中暗流著絲絲黑氣，必有妖邪在其中作崇。”
“呀！東西吃不成了，還說有什麼買賣，難道你想捉一隻妖怪蒸來吃！”
“老孫早就料到這裏麵定有蹺蹊，因何偏偏就他們懂煉什麼真容丹。”
“這有什麼奇怪，各師有各法。哥哥，既有妖怪，又不知他們手段高低，我們趕快走人吧，不要進去了，萬一為一頓飯搭上性命就太不合算了。”八戒有點慌了起來。
“老孫還想進去看看他的真麵目。”
“有什麼好看，他們又不是天上的嫦娥妹妹。剛才師父還叫我們不要惹是生非呢，晚了回去，師父盤問起來也不好說話。”
“也好，我們暫且回去再作商議。”
從高雲寺回到驛站己是中午，悟空向唐僧說了剛才所見。唐僧卻說：“不要單憑一點就胡亂猜測，疑神疑鬼。即使真有妖怪，他煉丹為民解難卻是好事，又不曾危害眾生，管他作甚。”
“可不是，剛才若不是我老豬處事穩重極力勸阻，猴哥又要惹出事來。”八戒幫腔說。
四師徒正在議論，驛站的管事來報：“王宮的儀仗隊已到，已備好轎子在門口等候，馬上請四位神僧進宮。”唐僧恐徒兒失禮，又一再叮囑徒兒們說：“不知國王因何對我等如此厚待，大家進王宮時定要斯文規矩一點，言行不得魯莽，一切都應謹慎。”
“俗話說無故殷勤必有一想。師父，誰讓你長得英俊呢，國王恐怕是有女兒看上了你，想招你為駙馬，看來要有喜酒喝了。”悟空笑著說。
“荒唐，國王也未曾見過我，如何會有這等想法。”唐僧說。
“國王是不是聽了傳言，想要那幅斷案的寶畫。”沙僧說。
“這就難辦了，這分明是悟空弄的神通，那裏有什麼寶畫。”唐僧覺得為難。
“這好辦到極，就叫猴哥再把這畫變出來賣給國王不就得了，也賣它十鬥金子！做成這樁買賣，也夠我們花一陣子了。”八戒覺得沒什麼難辦。
四師徒邊說邊走。出到門口一看，那迎接的隊伍依然是儀仗整齊，氣派堂皇。唐僧也不再推辭，除悟空外，三人皆乘轎而往。
路不遠，一會兒便到了王宮。也不用王門官通傳，即可直徑上金鑾殿。因早有傳聞描繪，那些文武大臣宮娥侍衛，見了唐僧師徒也不太吃驚。唐僧上前伏階禮拜：“我等四人糸東土大唐派往天竺國大雷音寺取經的僧人，今取經回歸途經貴國，欲倒換關文以繼續東回，萬望貴國方便。”說罷將關文遞上。
“神僧莫急，朕已備下禦宴，欲與四位神僧暢飲。關文小事，稍後再辦，不知意下如何？”國王態度真誠地說。
“陛下隆恩貧僧多謝了，我等本出家之人，隻粗茶淡飯清湯素菜即可，未敢與陛下同宴。隻望早點倒換關文，貧僧不勝感激。”
“神僧此言差矣，朕也備了極品的名茶素菜，葷素隨便。況且四位乃得道高僧，已成仙體，非凡夫俗子也。與朕同宴實不為過，請勿再推辭。”
“不敢！不敢！……”
“喂！你們扯禮扯到何時，陛下身為一國之君，處事怎能婆婆媽媽！我等與你素無往來，因何如此盛情款待？有話不防直說，好讓我們早作商議。師父，俗話說拿了人家的手軟，吃了人家的口軟。還是先問個明白，免得到時不好說話。”悟空不耐煩聽那些客套話忍不住大聲說。
“可不是，萬一吃了你的禦宴，卻要我們結帳，也宰我們十鬥金子，我們又沒現錢在身，那時到處說我們賴帳，豈不壞了我等名聲。”八戒也插了一句。
“神僧千萬不要這麼說，既然如此，朕隻好直說了。朕今日確有事相求各位神僧，如得神僧答應，實為我國萬民之福。”
“為萬民造福乃至善之事，我佛慈悲，出家人自當全力相助，請陛下直說無妨。”唐僧說。
“此事起於四十二年前，那年的七月十四日起……”
“這些不用說了，都知道了，你就隻揀要我們幫什麼忙來說就行了。”悟空打斷國王的話說。
“聽說神僧神通廣大，曾用一幅什麼虎畫來斷案……”
“這些也不必說，不過芝麻綠豆般的小事罷了。什麼？難道王宮裏也出了真假駙馬爺？也叫我們幫斷一斷？”悟空忙問。
“這倒不是，皆因我國出了這怪象後，因相貌雷同所引起的案件甚多。冒名頂替騙財騙色的、栽贓嫁禍無法斷明的、凶犯潛伏無法指認的、小孩調亂無法分辨的、各種形形式式都有。官府亦不能幸免，冒名頂替當官的也不鮮見、各類案件堆積如山，全國監獄人滿為患。黎民百姓人人自危，生怕一朝醒來就會有官司上身。為了這事，朕請了不少仙家術士，但個個都不得其解，無計可施，一拖就是幾十年。咋日得知四位神僧來到城外蓮花村，以神畫斷案，法力高強。今日朕欲請四位留在宮中執掌刑部，不知各位神僧以為如何？”
“好啊，猴哥當上刑部尚書，我老豬也弄個副尚書當當，屬幾品？俸銀不少吧？”八戒興衝衝地說。
“我老孫那有這份閑心，師父，你老人家在大唐還沒當過官呢，這可是個好機會，也讓八戒與沙僧當個副職過過癮。你們有了著落，我也好回花果山去，真是美事一樁！”悟空笑著說。
“這萬萬使不得，我等係受唐王差譴，故有取經之行。弘揚佛法乃平生大願，豈能半途而廢！”唐僧急忙說。
“大師兄不要拿我們開玩笑了，快給師父出出主意，作個定奪吧。”沙僧也忙對悟空說。
“出家人慈悲為懷，我國黎民百姓受此怪象困擾多年，難道四位神僧忍心視而不見？”國王說。
唐僧正不知如何應答，又見王門官急步來到階前啟奏：“宮門外來了京城各界頭麵人物所率的萬人懇請隊，求見大唐四位神僧。”
“萬人求見又為何事？徒兒們，我們快去看看。”唐僧吃了一驚忙對徒兒們說。
八戒聽了卻既高興又擔心地說：“如果又是宴請我們，這就夠麻煩了，一萬多人！得跟他們說，先造個冊，按冊一戶一戶去吃，不要爭先恐後。”
“師父，你這個刑部尚書看來非當不可了，八成是國王暗地裏按排他們來的。”悟空悄悄對唐僧說。
四人隨國王出到宮門口，看見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人。為首的幾個上前一一拜見了國王與唐僧師徒四人。其中一人隨後展開一書大聲誦讀。書很長，大致為：今有東土大唐神僧神遊我國，乃上天憐憫黑隆國黎民百姓，垂降恩澤。萬請大唐神僧解我萬民出奇難異象之中，全國民眾當萬代感恩，為四位神僧塑金身，建廟宇，代代紀念。最後還有：如不答應則長跪不起雲雲。
唐僧聽了，慌得連連請大家起身，可是眾人並不起來，隻是跪著叩頭不止。唐僧一時手足無措，不停地說：“這如何是好，這如何是好！”
“師父，這個容易，叫猴哥使一使手段，將他們嚇散就得了。”八戒說。
“師父，打妖怪你就叫老孫去，這對付平民百姓的手段老孫卻不懂，還是叫八戒去吧，他模樣更唬人一些。”悟空說。
“你們都做好人，如何單叫我做醜人，我也不幹！”八戒說。
“師父，看來隻有先答應下來，稍後再想辦法了。”沙僧說。
無奈，唐僧隻好上前對那幾個領頭的人說：“各位施主，我佛慈悲，出家人為民解難當屬本份。但我等法力低微，不知能否如大家所願，我等為有盡力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