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1點,冬日的陽光從窗子投射進來,給冰冷的房間帶來一絲暖意。
靈前的長明燈還沒熄滅,遺像是老人留在世間最後的笑容,帶著慈祥和寬容,仿佛是在寬慰活著的人,不要為他的離去而痛苦哀傷。
“這房間中真正在為您的去世哀傷的也隻有我了吧。”從夏努力的睜大早已紅腫的雙眼,有點諷刺的想。
3天前,從夏的爺爺去世了。
老人早年喪偶,獨自一人拉扯大了二兒三女。誰料到人老了,兒女們卻沒一個留在身邊,臨終守在床前的隻有這個即將高考的小孫女。
醫院下了3次病危通知書,從夏的大伯和三個姑姑才姍姍來遲,好在老人拚著一口氣,硬是撐了過來。
大伯,大伯娘,大堂哥。
大姑,二表姐。
二姑,二姑夫。
小姑,小姑夫,三表哥,四表姐。
即使是過春節,一家子也沒來的這麼全過。黑壓壓的人頭將小病房擠得滿滿的。
大伯拉著大表哥圍在病床邊,大姑和二表姐則占領了另外一側。小姑姑不甘示弱,帶著一雙兒女也想擠上前,可惜在大伯娘若有似無的阻擋下,始終沒能如願。
這個時候,沒人在意從夏。她被排擠到角落裏,離的遠遠的。
“爸~!爸~!我是東升啊~!我來看您啦~我把您的孫子振宇也帶來了~振宇,快看看你爺爺~!”從東升哭號著,拉過老人幹枯的手放在兒子臉上。
從振宇的眼裏閃過一絲厭惡,他微微側過臉,剛想要躲開,卻看到父親遞來警告的眼神,於是還是配合的開口叫了聲爺爺。
一旁的大姑叢麗也不甘示弱,她拉著老人還在輸液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爸~你這是怎麼了,過年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不行了~~~是不是有人沒照顧好啊?!”一邊說,一邊還用眼角瞟著二姑一家。
二姑從華也不吭聲,隻是一味的用手絹擦眼淚。一邊的二姑夫張慶本來就不善言辭,聽著叢麗若有所指的話,也不知道怎麼反駁,隻能悶悶的拍著從華的肩膀安慰她。
小姑從秀雖然擠不到床前,但是她眼神兒可是好的很。她不耐煩的打斷了叢麗,“大姐先別說這些有的沒的,爸醒了,聽聽咱爸有什麼要說的吧。”
聽她這麼一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老人身上。
老人急喘了幾下,渾濁晦暗的雙眼緩緩的環顧一下了四周,終於在角落裏看到了從夏。
“阿夏...來...”老人用微弱的聲音呼喚道。
三表哥吳寶瑞和四表姐吳寶潔側了側身,給從夏讓了一點空間。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真到了要麵對的時候,從夏還是覺得自己沒辦法承受了。
“我的東西你們五家都平分了吧。阿夏的爸爸去世的早,可是你們該分的也不能少了給她。阿夏陪我這麼多年,我走了,我的花就給她做個紀念吧......”似乎是氣力不濟了,老人喘息愈加的急促,他努力的睜著眼,看向屋子裏麵的兒女子孫,希望從他們的口裏得到肯定的回答。
病房裏一時沉默了。
最後還是二姑從華先開了口。
“爸~!您說的我都聽....我都聽您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泣不成聲。
叢麗和從秀也都跟著答應了。
隻有從東升,他猶豫著沒吭聲。一旁的大伯娘王美紅開口道:“二叔都走這麼久了,不但沒照顧過老人什麼,反而還甩過來個拖油瓶...咱們家振宇可是姓從啊,能續得了老從家的香火...比那些個......”
“我爸問的是我哥~!哥~!爸等著你呢~!”
從華不願意再聽她念叨,尖聲打斷了她。
從東升眼中閃過慍怒,麵上有些掛不住了。他想要反駁,卻見一屋子人都在盯著自己,也不好再堅持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從華,從東升低聲支吾了兩句,算是答應了。
老人又喘了幾口氣,有些欣慰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這一屋子人,眼神慢慢的失去了光彩,氣息也漸漸的消失了。
“爺爺~!!”從夏再也顧不得其他,撲倒床前就嚎啕大哭起來。
她最後一個親人也離開了。
周圍的這些人,雖然有血緣之親,但是早在父親去世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這些不過是些還算熟的陌生人罷了。
可能以後就要獨自走下去了。
守靈,出殯,下葬。
老人的喪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爺爺生前是個小有名氣的中醫,平時素來與人為善,也結交了不少朋友。遺體告別倒是來了不少人,不管從家幾兄妹心裏有什麼疙瘩,表麵功夫還是修煉的很到家的。
畢竟老人的身後事這也關乎到幾家人的臉麵。
葬禮結束後,所有人都回到了從家的老宅。
從東升清了清喉嚨,“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了。”
他斜倚在沙發上,身邊坐著大伯娘王美紅,從振宇則站在他身後,漫不經心的玩著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