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2 / 3)

龍超雪從來不吃魚,連忙閉緊了嘴巴不張開。風熙言等了一會兒,苦笑道:“我明白了,你怕刺。”他遂低下頭,以唇舌挑出所有的細刺後,再放到她嘴邊。龍超雪愣愣地看著他剔刺的表情,忘記了自己的嘴巴已微微張開,於是就這樣沒防備地被喂入了一口生平最討厭的魚。

那魚肉肉汁鮮美,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樣難吃。其中,還混合著其他的味道……是他的嗎?

就這樣,這餐飯在風熙言一個人的獨自言語中結束。

他為她拭去唇角的飯粒,把她平放在床上說:“非常時期,將就一下吧。”說完和衣躺在龍超雪的身邊,但是中間隔了一把劍的距離。

龍超雪不能動,他也不動,靜靜地望著天花板。這樣過去了很久,超雪終於頂不住睡意的侵襲,呼呼入夢去了。

半夜的時候,超雪被一陣酸痛弄醒,渾身開始有了感覺,卻是一種異物在體內上竄下跳的感覺,每個關節都劇痛無比。偏偏她還不能動不能喊,隻能任冷汗涔涔流下。

劇痛中,她的手指忽然抽動了一下,碰到了身邊的風熙言,立即把他驚醒了。點亮油燈後伏在床邊看到她的異狀,他的眉立刻皺得死緊,伸手撫著超雪的臉頰連聲道:“寶兒,看著我,”他大聲地命令道:“快睜開眼看著我!”

恍惚中,她感到有一雙溫暖的手輕柔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龐,從來沒有過的溫暖,還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喊著“寶兒,寶兒……”像師傅,卻又比師傅年輕有力、低沉柔軟。

她一定是快死了,要去跟師傅做伴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師傅一個人在下麵孤苦伶仃。自己反正也是無牽無掛,自小孤獨慣了,到哪裏都是一個人過……隻是,隻是,為什麼心裏空蕩蕩的還有幾分不舍?

努力地眨了幾下眼,周身的痛感忽然緩解了些許。超雪困惑地睜大眼睛,感到背後一股暖流通過全身七筋八脈順走全身,她甚至能夠感覺到那隻煩躁的蟲子製造的騷動漸漸地安靜下來,歸於平靜。

她的背後——熙言?

他鬆開手,自後麵一把緊緊地抱住了麵前的身軀。不穩的喘氣聲表明他實在是用力過度,現在氣息紊亂不勻。超雪無法動彈言語,否則她一定會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第二天一大清早,風熙言便抱著她上了路。這次他換了馬匹,二人共乘一騎,而且丟掉了許多不必要的行李,連被褥都隻帶了一條。蜀地的山勢奇險,如果行李累贅的話,反而事倍功半。

昨晚他一定消耗了許多體力和真氣吧,現在臉色都有些沒恢複過來。趴在他的背上,超雪悶悶不樂地想著昨天夜裏模糊時聽到的那個聲音,那個讓她非常牽掛不舍的聲音。如果不是那個聲音的呼喚,自己一定會稀裏糊塗地去陰曹地府吧?說來也怪,中毒以來,她居然沒有想過會不會死,甚至一點都不緊張,隻是一味沉湎於過去和虛幻的感受,她真是沒治了。

上花神穀的山路,開始變得崎嶇難行。一路上有無數美麗冶豔的花朵盛開,饒是燦爛奪目,可惜多半有毒,不能沾染。

中途休息時,熙言放下超雪,解下水袋說:“很快就到了,一定會有救的。”

他的聲音,就像昨晚的那個聲音一樣溫和有力。超雪眨著大眼睛,運轉所有的腦細胞,還是想不明白原委。

熙言將水袋小心地湊到超雪的唇邊,避免她在喝時嗆到。然而淩空一支飛鏢射來,在水袋上紮了個洞,水咕嚕咕嚕地流了出來,很快便淌了一地。

風熙言冷然看了一眼手中空蕩蕩的袋子,超雪清晰地看出,他的眼中有了凝然的殺氣。

他拋下水袋,緩緩起身。不遠處,幾十條身影竄了出來。超雪認出,那些人正是昨天客棧裏聊天的虯髯大漢一夥人。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兄弟們,他就是風兮兮,殺了他就可以得到馳騁山莊的賞錢五千兩!再把他的人頭交到衙門,說不定還能被朝廷封個一官半職哪!”

虯髯大漢一聲高呼,手下人個個振奮道:“果然是條好財路,全憑大哥指點!”

這群人,還沒得手就想著分贓,超雪知道這種貨色,熙言是絕對不會放在眼裏的。說得過分一點點,就算要他殺還嫌髒了他的手。

隻聽風熙言淡淡地道:“你們弄灑了我的水。”

虯髯大漢道:“便是弄灑了又怎地?昨天在客棧,還道你們是對私奔的小夫妻,想不到今天一看洛陽城的布告,才知道爺爺差點兒被你們糊弄了過去。風兮兮,你有種,敢從老子的眼皮底下過,不過你也就到此為止了。兄弟們,上!”幾十個人,頓時爭先恐後地撲上來,隻見一道白光閃過,幾十人中有人手臂與身體分家,有人兩眼大睜倒在地上,還有人手上的刀劍全部少了半截。

風熙言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他們圈子的中心,淡淡地道:“你們弄灑了我的水,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招呼方式。”

虯髯大漢大驚,他身為金玉樓的樓主,手下都是些正宗的練家子,居然這樣輕易地就被打下陣來,連人家怎麼動手的都沒看清。他大吼一聲:“該死的惡賊,傷我金玉樓的兄弟,納命來吧!”

超雪心裏想,不愧是金玉樓的樓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該叫敗絮樓才合適。

虯髯大漢名叫馬金玉,他手下的金玉樓,是專門在江湖上幫人捉拿通緝犯,領懸賞金過日子的門派。雖說武功是不濟了點兒,但是由於人手眾多,倒也算個名堂。

不過此刻他這個威風慣了的樓主,顯然在風熙言麵前和一隻唱戲的猴子沒有兩樣。人家穩穩地站在原地未動分毫,他卻在那兒蹦來跳去地尋找攻擊點,可不是滑稽透頂麼。

龍超雪原想這馬金玉是自找苦吃,死不足惜。所以認為風熙言一定會速戰速決,將他送到閻王老子那兒去。可事實上,一直到前一刻,風熙言也的確是這麼準備的,然而當馬金玉看到人手全倒,隻剩孤家寡人的時候,先是瞪大了一雙銅鈴般的眼,然後嘶嚎一聲:“該死的惡賊!還我兄弟的命來!”

說罷不顧一切地衝撞上來,其刀法已然沒有了路數,隻是亂打亂砍而已。

風熙言一擰眉峰,刀也不用,單是抬起一隻手,便擒住了那馬金玉的右手,“咯”的一聲,馬金玉的手軟軟地垂了下來。可是他換左手又攻,仿佛不知道痛似的,嘴裏一個勁地叫道:“惡賊!我要為兄弟們報仇!”

這種時候仍然想著報仇,而不是妄顧自家性命。風熙言淡淡地抿起唇,鬆開了手,“你走吧。”說罷轉身走向龍超雪。

“惡賊站住!”馬金玉捂著斷臂追在後麵喊道。

風熙言回頭,“立即找大夫,或許你的兄弟還不至於死絕。”他這句話倒沒有騙人,方才攻時,多半是攻的下盤或手腕,鮮少有傷人肺腑要害的。

馬金玉聞言,猶豫了一下,便憤憤地轉身去救治兄弟,也正是他這種義氣,使他免了一場殺身大劫。

“好一個封喉浪子——風兮兮!”

一個洪鍾般的聲音響起。

遠處所站的,乃是一個少林和尚。雪白的胡子,黃色褪色的袈裟,右手一支木杖。他所站的地方離這裏少說也有七八丈,可卻能毫不費力地將聲音傳過來。

“老和尚不簡單嘛。”風熙言隨口說道,彎下腰欲背起龍超雪,離開此地。

“站住。”和尚手一伸,合十道:“老衲法號悟德,施主,若是不能將老衲打倒,怕是不能前進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