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崩壞。
輕易的土崩瓦解瓦解。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就在自己拚命想彌補過去一切過錯的時候。
並不是想責怪誰,因為要是有人需要被斥責懲罰,那麼那個人一定是曾經期待過世界毀滅的自己。
叮——
輕煙飄散,案鍾被人用爐棒敲響。雙手合十,男人跪坐在妻子的遺像麵前,神情溫柔而寂寞的開口。
“早安,孩子他媽。”
下巴上有道粗獷傷口的這個男人已經不年輕了,但他健康的膚色和結實且勻稱的體態顯現出他良好的身體狀況。
“昨天你在那邊過的好嗎?我昨天過的很不好呢。”
合十的雙手放下,男人看著照片中年輕而又美麗的妻子。那是他妻子十五年前的照片,而從那一年開始,他的妻子永遠停留在了那個年紀。誘惑的人難以自持、散發著成熟的香甜味道與清新氣息的年紀。
“我昨天又殺了個人。”
“那個人是我的部下……年輕、充滿朝氣,很好的部下。”
笑著的男人眼中是深深的落寞,然而他訴說的口吻還是那樣的爽朗。
“……對了,他也喜歡打棒球。我們有時候會一起喝酒,聊棒球的事情。”
男人輕笑了幾聲。
“殺他的原因很簡單。”
“他夥同其他幾人,以彭格列的名義參與到了阿綱早就全麵禁止的毒品交易裏。”
利刃沒入對方體內時的感觸依然殘留在手上,年輕部下死亡時那猙獰的盯著自己的模樣依然徘徊在自己的腦海之中。男人微笑著歎息:“看來無論多少次,我都無法習慣殺人這種事情啊。”
斂在黑色的眸子中的是隱忍,嘴角掛著習慣性的爽朗笑容,男人凝視著妻子的遺像。
“呐,鈴奈,”
“看到現在的我你會說什麼?”
“我想你一定會說我老了吧。”
像是妻子就在身邊,男人就這樣跪坐在妻子遺像的麵前,喋喋不休。
“毅已經過了十五歲生日,已經比我遇到你的時候還要大了。”
“那小子比我小時候能幹,也比我這個做老爸的更會長身體。”
“到這小子成年的時候,他一定會長的比我這個老爸更高。”
天高雲淡,夏天的風撫過男人被剪的幹淨整齊的短發。超高氣溫的天氣讓男人想起了自己與妻子相遇的那個夏天。
『山本君!』
單純而稚氣的笑容,讓人百聽不厭的呼喊聲。少女的裙角與長發都在風中飄浮,似乎連她臉上的笑容也帶上了夏天的風情。
男人忽然明白——原來自己最難忘懷的是那個總是走在自己身前的纖細背影,而不是在自己身上身下狂亂綻放著的妖豔荼蘼。
『武。』
遺像中的妻子仿佛隨時都會以那種含羞帶怯的表情呼喚男人的名字,而祈禱著能夠聽到妻子再度呼喚自己的名字的男人已經持續了十五年每天在妻子的遺像麵前報告的行為。哪怕是無法回家的時候,哪怕是以暴雨清洗著戰場的日子,男人都會拿著小上幾號的妻子的照片,對著照片喃喃自語。
男人的行為讓人難以想象他在黑手黨世界裏有著顯赫的身份,可他確實是彭格列的雨之守護者,彭格列的兩大劍豪之一,彭格列第十代boss最值得驕傲的左右手之一。
這個男人正是山本武。
“鈴奈……”
呼喚著妻子的名字,期望著能夠聽到妻子的回答,哪怕那是自己臆想出的幻聽。山本伸手,輕輕的撫上了照片上鈴奈的臉頰。
十五年前的今天,正是北條鈴奈去世的日子。
陣痛超過二十個小時的鈴奈明顯是產程遲滯。負責的醫生立刻提議為鈴奈進行剖腹產的手術。當然,山本幾乎是立刻就同意了醫生的提議。
雖然彭格列的醫療中心裏聚集的醫生們手腕都相當高明。但這裏並沒有專門的產科,當然也沒有給產婦專用的手術室。這一天正好家族裏有幾個年輕人在和敵對家族的鬥爭中受了重傷,幾間手術室中同時在進行著手術,現在才決定進行剖腹產的鈴奈自然不可能占用其中一間手術室。現在再去其他有著專業設備的產科或是醫院已經晚了,因為陣痛消耗了大量體力的鈴奈已經支撐不住從一個地方被轉移到另一個地方的過程,也沒有辦法再更常時間的陣痛下去。
好在還有五分鍾就有一台手術要結束,加上收拾手術室的時間,鈴奈隻要再等十多分鍾便能夠進行剖腹產。
躺在床上的鈴奈那樣的蒼白虛弱,像是沒呼吸一下都會感覺到更多的痛楚,渾身大汗的鈴奈強忍著淚意,握緊了丈夫的手。
“不要緊的,不要緊的!你不會有事的,鈴奈!”
雙手握緊妻子的一隻小手,拚命的重複著助產醫師交待過的、這個時候應該對產婦所說的話,山本努力的擠出了笑容。
“沒事的!沒事的……!”
“我會一直在鈴奈的身邊,所以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