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事事迷離】
“鳳兮求凰，鳳兮求凰......”
不知何時，趙萱已經一個人默默地離去，半茗卻仍坐在那兒，空撫著琴弦，低低地念叨一遍，又一遍。
“歐大哥。”她突然抬頭輕輕問道：“你說司馬相如的曲，好麼？”
歐揚洬略是一愣：“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出乎意料地，他笑了笑。
“一曲鳳求凰。”半茗輕笑著，揚起的嘴角竟是幾分苦澀：“可惜了，他終究也是會寫出那句話的人。”
“哪句話？什麼話？”
搖頭，隻是搖頭。
“其實，這曲雖然好，我卻更愛另一曲。”歐揚洬喃喃自語道。
“歐大哥也彈琴？”
“我不懂琴，隻是聽過一曲，再不能忘。”
“那是什麼曲子？”
這回，輪到歐揚洬，目光瞟到遠方，似是回憶著，淡笑著也是搖頭。
那目光飄搖流轉，最後竟彙在一塊兒，落在了我身上。他為何望我？我木訥地接著眼神，確實不知所以然。
一個沉沉的音猝然響起，半茗的指尖霍然撥過琴弦，隻留下這個重重的餘音，在這個沒有言語的院子裏，暗暗撞擊著每個人的心，餘聲一波一波回蕩著，許久。
當夜幕終於降臨時，這裏的一切都變得更安靜了。今夜的天空中隻能見著半輪月亮，隱隱地躲在雲層中，透著亮。
“今晚你和歐大哥真睡柴房呀？”終於，院子裏隻剩了我和他兩個人。
“你們”他朝屋裏方向努了努嘴：“都是姑娘家，不方便。況且趙姑娘願意留我們住下，有柴房已經很好了。”我的手被輕輕扣住，“我們過去露宿野外的日子，不也過來了麼。”
他笑得溫柔，我看得一時沉迷，竟迷迷糊糊出口了一句：“我也想睡柴房，和你睡......”話至一半清醒過來時，我自個兒也愣了一愣。他先也是愣，然後出現的那一臉壞笑簡直沒法兒和堂堂正正的“大俠”這個稱號聯係在一起。
“不是，我不是說睡......”越是急就越是想不到能解釋的話，他的笑就越壞一分。
“你是大俠！大俠不準這樣笑！”我氣急地去捂他的臉，“小女子一時口誤，口誤！”
他順手一拉，便把我攬進懷中，我象征性地羞怯著掙紮了幾下，也就心滿意足地安靜下來。
我從腰間摸出那條洗淨的粉紗，他靜靜地接過，重新係在了我的腕上。
“好了，不用擔心我。你看，”他回頭指著柴房：“趙姑娘很是細心，不知什麼時候把柴火都整理了出來，裏麵也鋪好了幹淨的褥子。”
我順著一瞧，果然是幹幹淨淨的兩條褥子，柴火什麼的都被搬走了。趙萱確實心細，打點得如此周到。隻是......“鳳凰。”他的聲音突然嚴肅了許多，“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恩，我也這麼覺得。”我心有所思地點點頭：“先不說今日明明柴房裏有現成的柴火，萱姐姐幹嘛還非得要你劈柴，還拿話挑著你使用燕山劍法。後來她與我在廚房說了一些話，說不上哪裏不對，可就是感覺怪怪的。還有荀雙，不知道怎麼的和萱姐姐撞在一塊，回房後神情古怪得很。這兩天她一直就不對勁。還是我想多了，她隻是擔心自己父親罷了？”
“或許是吧。我總感覺趙姑娘似乎知道點什麼。”他把我的手放下，雙眉微蹙，“我們留下，應該會有線索。”
“我隻是覺得，她真不像一個鄉下村子裏長大的姑娘。”我認真道：“我從沒見過哪個村裏的屋子處處都被打掃得這麼仔細幹淨，一塵不染的。她屋裏插著細竹，竟還收著一把古琴！這是一般的小村裏的姑娘會有的東西麼？而且她說話的樣子，語氣，那份貴氣，都叫我覺得自歎不如。還有......”
我停頓了片刻，他望望我：“還有什麼？”
“還有，她今天看你的眼神。”我回想起她那短暫的失魂落魄的模樣，那忍不住的眼淚。
“我們與趙姑娘相識不過一日，她的過往我們全都不了解，自然解釋不了。”他將我擁得更緊了一些：“也許可以往簡單的方麵想想，比如，半茗的那曲《鳳求凰》實在令聽者動容。我是第一次看見歐兄那樣認真。雖然我不通音律，卻也覺得琴聲精妙。”
“確實精妙，半茗的琴聲我也許久沒聽見了。”今日一曲，比那日壽宴上彈奏的更為動人，回想歐揚洬那神情，的的確確是被琴聲吸引了。可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還是裝作不知，半茗對他的心思。想到這兒，我突然想起了什麼，起身往柴房裏使勁望了望：“歐大哥呢？怎麼不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