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來時還夢】
冬日的雪下得肆意，紛紛揚揚從天際那望不到的盡處緩緩飄下。朝窗外望去，已然是一片銀白色。那是冰天雪地的氣息，院子裏，幾枝白梅被厚實的雪壓得低了頭，遠遠望去，兩種白幾乎融為一體。
“在看什麼呢？”身後有溫和的聲音響起。
“雪真大，壓得梅花都快看不見了。”
“等雪停了我們去院子裏走走，積雪雖深，但梅花的香氣一定仍在。”
“嗯，一定。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我喃喃地念叨。
窗被身後的人輕輕關上，我默默地回過身去。男子一身白袍，我有些恍惚地覺得他與那片雪景分外地契合，在這樣的一個冬季裏，他帶著溫煦的笑容，美得不似人間男子。
“別一直盯著雪看，小心傷了眼睛。”
屋裏是極暖和的，炭盆裏剛添了新炭，燒得很旺。我呆呆地坐在那，伸出了雙手去取暖。看著手漸漸被暖得發紅，卻不知收回。
直到微燙的手掌被一隻大手握住。
“等來年開春，帶我去看桃花好麼？”我聽見從自己嗓子裏發出的聲音，很柔，卻帶了些許顫抖。話出口，一絲不知名的苦澀竟湧了上來，在心口化開。
屋子裏很靜，燃燒著的炭發出了嗞嗞的聲響，一聲接著一聲。屋子裏是不是有些暖過頭了？整個人仿佛都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在我身邊挨著坐下，輕輕將我一摟，我靠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
“等來年開春，雪化了，我們三個人一起去。你，我，還有......”
他的話在耳邊逐漸模糊起來，模糊到再也聽不清。房內不知何時升起了一陣霧氣，霧氣中他的身影也開始不再清晰真實。
“嗯？”一個激靈傳遍了全身，我猛然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漆黑。
“啊！”一瞬間控製不住自己的音量，手驚慌中拍到了一片軟綿，才知道這原來是被褥。
又是夢。
“怎麼了？”身旁睡著的半茗被我驚醒，翻了個身連忙坐起，“鳳凰？”
“是個夢。”我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這次的夢似乎比以往的都要清晰，每次雲瀟瀟都在我的夢境裏，可在這樣的夢裏，為何自己總帶著莫名的感傷。
黑色的夜有著靜謐的力量，不安的心緒也很快地平靜了下來。
可不等我們兩個重新躺下，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從屋外傳來。
“鳳凰！半茗！”
是他們的聲音，我與半茗鬆下一口氣來，下床摸索著點了燈，還不等走到門口，門已被用力地推開，差點就將走在前麵的半茗撞到。
還不等我們反應過來，他們二人已經大步跨進屋子。雲瀟瀟神色緊張，一言不發地衝上前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幾乎是同時，半茗的手腕也被歐揚洬緊緊地抓住。
“你沒事吧？”又是異口同聲。
望著眼前這兩個焦急的男人，我與半茗均是一頭霧水，相視一眼後，才弱弱地答道：“沒事啊。”
腦子很快恢複了運轉，大半夜的兩個連外衣都未穿上的男子突兀地衝進了兩個姑娘的屋子裏，上來便抓著我們的手腕問有事無事，難道這還是夢？
他抓得大力，手腕上傳來的隱隱痛感讓我知道這確實是實在發生的。
“哥......您能不能放手，你力氣好大。”
他這才意識到這一點，連忙鬆開。一旁的歐揚洬也反應了過來，有些尷尬地將半茗的手放下。
“你們是怎麼回事啊？”半茗臉上帶著緋紅，低著頭揉著手腕嘟囔著。
“有人進過這院子。”雲瀟瀟肯定道，“隻是來人似乎輕功極好，我追出來時，早就沒有了蹤影。”
“我也感覺到了。”歐揚洬接著道：“原本猜想是為了偷荀萱的玉符，本想先去她房裏的，結果......”
“結果半路上就聽到你們屋裏傳來的叫聲，還以為出了什麼事。”雲瀟瀟見我們無事，如釋重負道。
半茗聽言，將目光默默地對準我，“咳......”我窘迫地咳嗽一聲：“隻是做夢驚醒了。”
院子裏一共七人，另外三人都是在睡夢中被我們叫醒的，並未有人受傷，荀萱的玉符也好端端地在她身上。一個房間挨著一個房間尋了過來，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直到歐揚洬從房中出來後，麵色似有異常，問他他卻是搖搖頭，淡淡笑道：“放心吧，這下果真確定無事了。”大家雖然還有一些疑慮未消，但至少知道今夜人與物都是安全的，也就鬆下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