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青絲情絲】
我望著來人，愣愣地呆了片刻，腦中湧出了無數的疑問夾雜著驚喜與物是人非的一絲敵意，這些揉在一起彙成了一股濃烈的情感在胸口衝擊著，開口卻化成一句簡簡單單的：“你怎麼來了？”
竟是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語氣。
她抬手將鬥篷的帽子翻下，一頭青絲悄然瀉下，籠罩在朦朦的月色下泛著青色的光。她抬眼，眸中是一池柔靜的湖水，蕩著緩緩的漣漪。
她側過頭，目光似在眺望遠方。我循著她的目光看去，那隻是一堵高又厚的圍牆，冰冷的磚頭堆砌成了一道屏障，什麼也望不見。
“他成親啦。”她開口說道，輕得如同耳語般，甚至聽不清那是肯定或是詢問的語氣。
不等我回答，她已轉過身來：“其實我原本隻想悄悄地站在那而已。隻是看到你出來，我也不知怎麼生出了衝動，想來見見你。”
“為什麼要來？”我安靜地看著她，等著她開口說出那句我意料之中的抱歉。
她停頓了幾秒，輕抿了下雙唇：“王爺今日娶親，這消息早已傳開了。”
“怎麼不進......”話未出口，我便停住了。望著她略帶苦笑的眼神，我也隻得無奈地笑笑。如今她是誰？如何能進王爺府？又要用何等身份進去？
“雙雙......”看著她此刻失落的深情，我心下一軟，不由得這樣喊她。
沒料到她聽得之後，渾身一顫。許久才慢慢地開口啞啞地道：“雙雙......真好聽。”說完竟掉下兩行淚來。
我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卻終究是沒有這樣做。
“雙雙，我隻知道你叫荀雙。不管那是不是你的真名，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她突然笑了，是很輕很美的笑。
“我也喜歡。”她的聲音變得柔和清亮了許多：“自我知曉我要去頂替荀無涯女兒的那一天，我便給自己起了這個名字。雙瞳剪水，這個詞很美。第一次告訴你們我叫荀雙時，我很開心。我終於有了我自己的名字，即使那也是假借了他人，不是真的。可我還是喜歡聽你們這樣喊我。”
“你是幫著我們的對嗎？”我走近她，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我們都知道。”
她緊緊地回握著我的手，一會兒才鬆開：“鳳凰，你高看我了。我留下那張紙條和那瓶迷藥是因為我的惻隱之心。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我不忍心。可是我也因此背叛了我的救命恩人。”她低下頭，沉沉地道：“義父將我從街上撿回去。他給我吃穿，教我輕功。我答應一生對他唯命是從，可我卻......”
“他不光給了你吃穿，給了你輕功，也給了你一身傷痕和一身你不該承擔的責任啊！”我想到初見時她身上那遍布的疤痕，觸目驚心，“他撿你回去並不是因為他的善心，他是有目的的利用你，你隻是他手上的一顆棋子你不明白麼？”她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自責，我卻為這樣的她感到更深的不值。
她平靜地搖搖頭：“他怎麼看我，那是他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心裏，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快要餓死街頭的時候給了我一口飯吃，讓我活了下來。就憑這點，我今生今世也報答不盡。為人義女，注定是身不由己的。或許他不是好人，可他是我的義父，是我在這世上唯一能夠親近的人。在給你們留下紙條後我也拚命趕回義父那，想要告訴他趕緊走。可是......我到的時候，無弛派滿門被滅，義父甚至連死都不能落得一個全屍。”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那麼做？”我細細聽完她的話，全然不覺得有所過錯。是與非又如何呢？她隻是護著自己想護的人，那麼她所做的一切，也離不開情義本身。
“一是我剛才說的，麵對你們，我動了惻隱之心。二是.......”她又幽幽地眺望著那麵高牆：“為一人，顛覆了自己的觀念。”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我竟覺得是在意料之中。
“既然你喜歡他，那又有何後悔？其實我們都明白，沒有人怪你，你完全可以來找我們。”我歎了一口氣，又是一個情不知所起的女子。
“我不後悔。”她一揚唇角，肯定道。“我自責、難過、痛苦，但我不後悔。我不後悔忠於我的義父，不後悔為他辦事騙了你們，不後悔情不自禁喜歡上歐揚洬，更不後悔把袁壁的真麵目告訴你們。”說罷，那笑容又低了下去：“隻是......隻是，你們把我當朋友，我卻騙了你們，是我不仁不義；義父栽培我信任我，我卻害死了他，是我不忠不孝。你說，一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人，她還配有朋友，配快樂地活著嗎？我無顏去見死去的義父，也無顏來看活著的他。隻是知道他過得好，唯此安慰罷了。”
我想開口安慰，卻無法辯駁她的話。她至情至性，認定了便是自己的過錯。以秦掌門義女的身份喜歡上歐揚洬，是天定弄人，更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