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燕樓的院子裏,書香和靈香躺在竹塌上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
風清月朗,浮光耀金。靈香命小丫環熄了燈籠,明澈的月光灑落下來,在靈香和書香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書香墨玉般瑩潤的眼睛中折射著點點星光,越發顯得靈動嬌媚。
兩人沉默了半晌,靜靜地欣賞這美好的夜色,許久,靈香才幽幽地歎了口氣:“如此良辰美景,往後也不知能不能和妹妹一同賞月了。”
書香聽了這話也十分感慨,明日靈香就要出嫁了,過了這個夜晚,她和靈香見麵的機會就少了。在沈府裏,除了老太太,便隻有靈香是真心的對她好,許多知心話,也隻能和靈香說。可是到了明日,靈香就要嫁做他人婦,以後姐妹相親相愛的日子,就要漸漸變成回憶了。
書香怕勾起靈香的傷感,笑道:“往後良辰美景,自然有更好的人陪著姐姐,姐姐何必作此閨中怨語。”
靈香被書香說得臉色一紅,幸好夜色漸濃,不曾被書香發覺。靈香說道:“你也別隻顧著說我,過幾日也是你的好日子。我倒是擔心寧府那邊的人不好應對,怕你受了委屈。”
書香想起寧致達在外的名聲,不由得臉色微微黯然,不過轉瞬便消失了。反倒是寧致遠的音容笑貌,在腦海裏越發的清晰。
靈香看著書香出神的樣子,反倒看得呆了:“轉眼七妹妹也長大了,要是三姐姐還在,看到七妹妹指不定有多麼喜歡。”
書香鼻子微酸,忙轉過頭掩飾過了,說道:“逝者已矣,六姐姐也不必太感傷了。”
靈香望著天邊那顆明亮的星,輕聲說道:“那時候你還小,我和三姐姐最是要好。三姐姐最喜歡我親手製的春茶,還曾經題了一首詞給我。”
書香悵然地喃喃念道:“雨潤帶言,杏花不滴相思瓣。苦澀回甘,一如當年相見。”
靈香訝異地看著書香:“妹妹也知道?”
書香低下頭,從前與靈香那些回憶一幕幕在眼前掠過。她曾經多麼不舍得離開靈香,不舍得疼愛她的親人。
這一刻她如此感謝上天,給了她第二次生命,讓她能夠好好地和靈香再續姐妹情分。
書香勉強笑笑:“我曾經在三姐姐案上看到過這首詞。”
靈香苦澀地笑:“可惜真真兒是‘物在人亡無見期’了!”
書香拉著靈香的手,緊緊握著,低聲說道:“三姐姐雖然沒了,可是她一定會知道姐姐的心意。”
靈香也握住書香的手,說道:“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和三姐姐很像。一樣的聰慧,一樣的溫柔。隻是你比三姐姐多了幾分心計。要是三姐姐也能對人多些提防,也就不會被二姐姐……”
靈香打住了話頭,臉色沉凝。
書香勸慰靈香道:“明兒是姐姐的好日子,姐姐何必這樣感傷,若是三姐姐知道了,一定也不喜歡姐姐這樣怨天尤人。”
靈香勉強笑道:“你說得也是。三姐姐總是喜歡我高興的樣子,我怎麼能這個時候讓三姐姐和我一起傷心。”
書香露出笑容來,說道:“這才是我的好姐姐呢!”
靈香又說起寧府的事,不放心似的叮囑著書香:“……嫁過去以後可要凡事小心。聽說寧府現在是大房掌家,你嫁過去是在二房裏過活。你是明白道理的人,也不需要我多說,隻是那個靖遠侯……你可要多多小心。”
書香說道:“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頓了頓又笑道,“姐姐還是多想想自己罷。”
靈香一愣,這才想起自己也是待嫁的身份,不禁笑道:“我還不是擔心你,促狹的丫頭。”
書香笑容淡了些,說道:“姐姐的心性脾氣自然是好的,隻是有時行事說話未免太鋒利了些。俗話說‘世道每逢謙處好,人情常在忍中全’。尚家又是公侯世家,姐姐千萬記得要多包容些,多擔待些。”
靈香笑著說道:“怎麼反倒是你來教訓我?你也不過是十幾歲的丫頭呢!”
話雖如此說,書香的話,靈香卻暗暗記在了心裏,和書香也更親近了幾分。
兩人低聲說了半夜的衷腸話,直到天快亮了,碧峰出來催靈香梳洗打扮,書香才回了行雲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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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六月二十五日,頭幾天錦瑟和碧萱等人就忙碌起來,將書香日常用的東西都收拾起來,大奶奶一早就來催,外頭又有嫁妝,以及老太太和沈萬宏送的添箱,太後賜下的添妝,各府送的禮物,七七八八地裝了十幾車,忙亂了大半日才整理好,大奶奶親自帶著管事的婆子送到了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