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興家的站在院子裏頭,似乎是想進房卻又不敢進去似的,踟躕不已。
倒是尋冬出來倒水才看見了,招呼道:“魯嫂子這麼早就來了,怎麼不進來?”又埋怨小丫環,“見魯嫂子來了也不知道通稟一聲兒,你們是打量著這幾天忙,我們都沒空管你們了是不是?”
書香有了身孕,是頭等大事,這段日子幾個大丫環都忙得跟什麼似的。
小丫環們不敢回嘴,隻得略帶委屈地站著挨訓。
魯興家的忙說道:“姑娘快不要說這樣的話,是我怕擾了二少夫人,這才不讓她們說的。”
尋冬笑道:“嫂子也太小心了些。”說著引了魯興家的進了房。
書香擁著被子躺在床上,錦瑟正拿著小碗服侍書香喝粥。
書香說道:“哪裏就這麼嬌貴了,連手也不能動一動!”
錦瑟笑道:“還是小心些好,二少夫人就當是疼我們吧,別讓我們為難。”
書香無奈地搖搖頭,抬眼看見魯興家的站在地上,便問道:“魯嫂子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看書香說話,錦瑟的拿著湯匙的手卻仍然倔強地不肯放下:“任是有天大的急事,二少夫人也得先喝了這碗燕窩粥再說。”說著掃了魯興家的一眼,又略提高了聲音,“我說二少夫人,您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就聽聽奴婢的勸,凡事少操心些吧!”
魯興家的本就遲疑,聽了錦瑟這敲打的話,更是拘謹起來,連手腳都不知道放了。
書香笑著推開了錦瑟的手:“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你拿去吃了吧。”
書香的說得和氣,聲音中卻隱藏著一種堅決。
錦瑟嘟著嘴,不情不願地出去了。
魯興家的上前賠罪:“都是奴婢的不是,明知道二少夫人身子不便,還要過來打擾。”
書香說道:“這是哪裏的話,自從……”頓了頓才笑道:“我成日在屋裏坐著也是發悶,正盼著人來陪我說說話。”
這話倒不是安慰魯興家的,自從她有了身孕,頭一個老夫人,還有二夫人和寧致遠,個個把她看得比什麼都金貴,不許出門,連床都不許下,每天隻能在中午日頭和暖的時候在院子裏,由丫環扶著走上兩圈。一應食物卻變著法兒地坐了,流水般送來,一定要把她補得又白又胖才好。
書香從前的事情多,冷不丁閑下來,十分地不習慣。
見魯興家的麵色猶豫,書香催問道:“魯嫂子有什麼事?”
這麼一大早地就在廊下候著,魯興家的一定是有事要回。隻是被錦瑟方才的話敲打了一番,本就謹慎的魯興家的就不好直說了。
魯興家的想了想,這事也隻能問書香,眼看著日子一天一天暖了起來,再不說可是要耽誤了。
魯興家的就說道:“倒也沒什麼,隻是莊子上的事。”
書香恍然,年下的時候曾經說過,讓魯興兩口子去管南頭的莊子,大概是魯興家的見書香一直不曾再提起這個話來,心裏沒底,才來問問。
書香笑道:“這倒是我的疏忽了,魯嫂子也知道,我是年輕媳婦,哪裏懂得這裏頭的訣竅——現下時令不早了,莊子上的事早該安排了。”
魯興家的鬆了口氣,忙說道:“也算不得晚,不過是想來請二少夫人的示下,今年是該怎麼樣?”
書香想了想,問道:“我也沒經曆過這些事,想聽聽魯嫂子的意見。”
魯興家的便將早已想好的話說了出來:“今年春天雨水少,奴婢想著,隻怕夏天要旱起來,不如多種些高粱,就算是旱了也不怕……南頭莊子的果樹需得多用些人手,好好看管。莊子裏有兩畝沙地,正適合種葡萄……”
魯興家的侃侃而談,書香聽得不住點頭。
外頭的錦瑟沉不住氣了,借著倒茶又走了進來,將簾子狠狠一摔,打斷了魯興家的話。
魯興家的見錦瑟臉色不好看,這才想起了什麼,訕訕地住了口。
老夫人早就說了不要再讓書香操心,她反倒又來說個沒完了。
可是這兩個莊子是書香的陪嫁莊子,又是交給魯興兩口子打理的,他們兩個人哪裏敢自作主張。要是去回寧致遠吧,寧致遠更是忙得早晚見不到人,連話都說不上。
魯興家的也是猶豫了許久,才硬著頭皮來的,種莊稼等不得人,這時令已經不早了。
書香嗔怪地看了錦瑟一眼,便向魯興家的說道:“可見你是用了心的,魯嫂子辛苦了。”
魯興家的低了頭,說道:“二少夫人說的是哪裏話,折煞奴婢了。”
書香想了想,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就這樣辦吧。該用多少銀兩,拿了我的對牌去賬房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