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心自問,倘若殷素素不是天鷹教中人,她真的還會在乎天鷹教和武當派的之間的恩怨嗎?還會勸阻張翠山嗎?這些問題蔣孟舟從未想過,一時間不禁愣住了。長久以來,在她心中之所以救殷素素是因為六年來第一次遇到不同於古代溫婉形象的女子,對她心生好奇,深感有趣,所以在殷素素有危險時便下意識的站在她麵前。但,真的僅限於此嗎?
“蔣兄,常言道忠言逆耳,但我不得不說,天鷹教行事狠辣,終究不是正派,屠龍刀落在他們手裏指不定以後江湖上要興起一場腥風血雨。你若與他們牽扯過多,難保將來不會被邪教所累。話盡於此,還望你好好考慮,告辭了。”
“張五俠請等等。”
“蔣兄還有何事?”
“我之所以來江南就是為了俞三俠的事,現在已經查清是天鷹教下的手,而我一向做事有始有終,我想不如我陪你一同去要解藥。依殷……殷姑娘的性情,我想她是不會乖乖交解藥出來的。”
“蔣兄是怕我跟她一言不合之下動手?萬一真的動手有你幫她,我打也打不過,何必自討沒趣。她要是不給,那我隻能去偷解藥。”
這話聽在蔣孟舟耳中卻聽出了嫉妒之意:他一個名滿天下的大俠怎麼會嫉妒我一個小小商人?是了,定是我無意中練成了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武功,令他眼紅。但她心中隱隱覺得,事情並非如此。
念在蔣孟舟有病在身,昨夜又經過一場惡鬥,是以兩人腳程並不快。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一處小鎮,兩人逢人便打聽,蔣孟舟把殷素素形容得人間少有,那些沒見過的人也被激起了好奇心,都想一睹她口中冰美人的芳容。最終探聽到天鷹教一行人的去處。原來他們並沒有在鎮上停留,而是一路向北走。一路追到鬆江府,天已經黑透了,城門已關。兩人施展輕功,飛過城門,進了城內。
“既然打聽到這裏有天鷹教的分舵,那我們便一間間找,總能找到。”
“那倒不必,照天鷹教的行事作風,最有氣派的地方多半就是他們的分舵所在。”蔣孟舟說著向西北方指了一處宏偉建築,“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那裏就是了。”
張翠山看她如此篤定,便跟著她走去,待見到大門前迎風飄揚的天鷹教教旗時苦笑了一下,“你果然很了解……”說罷,便飛身進院。
蔣孟舟卻並沒有立即動身,而是佇立原地躊躇:到底要不要進去呢?雖然此行的目的就在於此,但張翠山行事有因,而自己終究是一個外人,再插手下去的話她會不會更加生氣呢?她凝視了一會兒緊閉的朱漆大門,輕輕歎息。罷了罷了,既然來了,就不能白來,幫俞岱岩找出解藥最好,要是真的撞上殷素素,也要正式跟她道歉,別再讓她生氣了。然而在蔣孟舟心中,卻分不大清來這裏的衝動是想幫武當派找解藥多些,還是向殷素素道歉多些。
她越牆而進,矮著身子沿牆走了一段,突然聽到了腳步聲,腳步輕盈,顯然也會功夫。她掩在一株大樹後麵,見是兩個小丫鬟從西邊的一個月洞門出來,兩人手上各托了一個托盤,隻聽一個丫鬟嬉笑道:“我瞧堂主整天呆坐著發愣,連飯也沒吃上幾口,一點往日風采也無,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最後幾句咬字極重,意味深長。另一個丫鬟啐道:“堂主的事你也敢瞎議論,真應該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去總壇讓教主好好治治。”隻見兩人越走越遠,後麵的話蔣孟舟聽不太清了。不過她倒是知道這間僻靜院子是天鷹教堂主所居之所,既然是堂主,那房裏應該會有解藥了。她觀察了四周,確保無人,便閃進院子,隻有一間房透出了亮光,她借著月光從地上尋了一粒石子,向窗邊一彈,隔了半晌,房內仍無動靜,她才放心推門而進。等門被推開,看清了房內的布局擺設,微微驚訝,“原來這位堂主是個女子。”
她將門關上,把房內的各個抽屜、櫃子都查了一遍,別說是解藥,連一個藥瓶、一張藥方也無。蔣孟舟頹然的歎氣,看來這裏是不會有什麼收獲了。失望之間,突然看到桌上有一幅山水畫,上麵題有一首宋詩:“油壁香車不再逢,峽雲無跡任西東。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幾日寂寥傷酒後,一番蕭瑟禁煙中。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她沒見過這位堂主,但筆跡卻有些熟悉。
唐代以詩聞名,宋代以詞傳世,唐詩宋詞她都讀過一些,這首宋詩卻是沒見過。隻是看到“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兩句,不由得想起了那晚在龍門鏢局外同殷素素在一起時的情景。當時隻是急著為殷素素解毒,沒心思想其他,現在回想,隻怕再沒有機會和她談笑了,不,恐怕是連再見的機會都沒了。想到這兒,心裏就覺得酸酸澀澀的。她又將那四句詩仔仔細細地讀了兩遍,腦海中浮現的都是今早在海邊殷素素質問她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