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恨朱睡去後,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躺下了很久,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白天一直和恨朱在一起,沒有時間去考慮更多的東西,此刻到了獨處的時候,許多思緒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我想起自在荒島上執行神秘任務以來的一幕幕:小師妹現在究竟還在不在人世間?中年男子一夥人應該和抓走小師妹的失魂有關係的,但怎麼能夠找到他們?神鳥密經的線索又斷了,我們應該怎樣去找另外半部密經?如果找不到那半部密經,我該怎麼處理與恨朱的關係?還有那神族,和恨朱究竟是一種什麼關係?為什麼舍命救她,卻又似乎有很大的矛盾?
想到這些,我心裏久久不能平靜。煩悶之下,披起衣衫,走出了房間。
山裏的夜很靜,除了從樹梢上偶爾傳來幾聲鳥兒的夢囈,就再也沒有什麼聲音了。淡淡的月光下,薄薄的霧靄從叢林中漫上了老宅,清風吹來,老宅的屋項在霧靄若隱若現,一切都顯得那麼的祥和和美麗。
不知不覺中,我走出了老宅。淙淙的水聲傳來,翠竹掩映中,有一小小的石橋,一彎小溪從橋下緩緩渡過。我慢慢走了過去。
“哎——!”竹叢中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
是阿尼,她站在小橋旁的竹影裏,望著流動的河水,似乎有無限的惆悵。
“風哥。”阿尼也看到我了。
“阿尼”,我問道:“這麼晚了,你還在這裏做什麼?”
阿尼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從旁邊折下一枝竹枝,慢慢地把竹葉摘下來,扔進溪水裏:“風哥,你說,為什麼人世間的恩怨和仇恨,不能像這小溪裏的水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遠去呢?”
想到阿尼與恨朱的爭執,我隱約感到她的話裏有話,便問道:“阿尼,你們神族是個什麼族?和恨朱有什麼矛盾嗎?”
“風哥,其實神族並不是指一個民族,而是指的我們拜狗神教的人”,阿尼道。
她接著說:“其實,我們神族和王族之間,已經磕磕碰碰幾千年了,沒想到到了今天,都還不能完全消除。”
幾千年了?這個答案讓我非常吃驚。恨朱也不過是四百年前的人,怎麼會有那麼久的矛盾?
這時,我更加覺得迷惑了:“阿尼,難道,你和阿魯她們,是——是幾千年前的人?”
阿尼笑了一下:“我們都是現代的人,我也就活了二十多年。”
“那怎麼會有幾千年的矛盾呢?”我更加不解。
阿尼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其實具體我也不很清楚,隻知道以前我們神族和王族是平等的,但在古蜀王杜宇時代,蜀王杜宇為了鞏固王權,便把神族一分為二,一是巫族,主門為王族服務,主管祭祀活動;另一仍然是神族,但隻管拜狗神教的事,就這樣把神族的實力減輕,權力也大大削弱了。”
古蜀王?杜宇?當聽到阿尼把這兩個詞說出來時,我非常驚訝。沒想到,這僰人還和古蜀國有那麼大的淵源。不過,我沒有打斷阿尼,聽她繼續往下說。
阿尼道:“但杜宇隻做了一代蜀王,就被大臣鱉靈篡奪了王位,建立了開明王朝,一直到到公元前316年7月,秦惠王派丞相張儀、大將司馬錯,都尉墨等人,滅了古蜀國,在白鹿山把鱉靈的後代全部屠殺了。其實,開明王朝一直都擔心僰人向他們奪回王位,所以一直都派兵剿殺僰人。但在這開明王時即將滅亡前,他們因久久不能剿滅僰人,便改為采取安撫政策,把當時的僰王封為蜀王的義子,取名叫開明製。”
原來鱉靈是通過篡奪得到王位的,我不禁為阿尼對古蜀國曆史的了解而吃驚。要知道,根據民間傳說,由於鱉靈治水有功,幫助古蜀國解決了洪澇災害,蜀國望帝杜宇是自願禪位給鱉靈的,這種觀念,即使在當今的史學家中也很有市場。沒想到事實上卻是篡位,看來很多聽起來美麗的傳說,很多時候隻不過是血雨腥風的表象罷了。
阿尼接著說:“我們僰人向來重情重義,在蜀王被殺前,開明製為了營救他,與秦軍展開了激戰,最終不敵,帶領數萬僰人的兵馬逃走了。開明製帶著兵馬一路往南,越過四川、雲南,到達越南北部宣光地區,收服土著西甌人,建立了甌國。後來其幼子開明泮繼承王位,又打敗了附近一個叫雒越國的國家,建了甌雒國,他自稱安陽王。”說到這裏,阿尼特別強調了一下:“其實,這個由我們僰人建立的國家,就是現在越南的雛形。包括開明製統治的時間,這個國家一直存在了110年,最終被南越武帝趙佗所滅。”
聽阿尼這麼說,我更加驚訝了。雖然早就知道越南其實從中國獨立出去的時間也就100多年,但沒想到其最初的開創者竟然是僰人。
“但是,既然甌雒國被趙佗滅了,為什麼恨朱一脈還是王族呢?難道被滅時,開明泮逃到這裏了嗎?”我對此有些不解,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