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夏。天地仿佛一個巨大的蒸籠,翻滾著陣陣熱浪,悶熱的天氣令大部分人都懨懨地提不起精神來。稍微運動一下,額頭肩窩處便滲出粘稠的汗液,出汗量大的,背後都能暈染出一張世界地圖來。男孩子穿起短袖,背心,女孩子換上了樸素的裙子,這是夏天獨有的一景。每當這時,冰棍的生意總是特別好,一毛錢的冰棍,白開水中加點糖就足以令人歡喜,亦或是一碗剛從井水中撈出來的酸梅湯,一碗下肚,涼意順著食道由喉入肚,身心皆暢爽。把碗一放,甩甩頭上的汗滴,渾身皆是力氣,又能和老天對著幹三百回合了。
袁誌邦懶散地坐在自己宿舍的凳子上,桌上攤著一本嶄新的教科書,頭上一盞老舊的風扇吱呀吱呀地轉動著,就算扇來的是陣陣熱風,也聊勝於無。他左手支著自己的頭,右手靈巧地轉動著鋼筆,眼神輕飄飄地,沒有落在自己的課本上。其實他心中更想立刻衝到足球場馳騁一番,或者跟幾個純樸的女生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而不是埋頭紮進枯燥乏味的教科書中。
當然,這並不是說袁誌邦不熱愛學習,恰恰相反,他學習和體育都是拔尖的,再加上帥氣英俊的麵容,陽光瀟灑的笑容,撞進了不少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女的心。袁誌邦喜歡女生,女生也喜歡他。袁誌邦也是個知輕重的聰明人,在高三衝刺的時間,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學習中去,沒有顧及男情女愛這些瑣碎小事,才能用漂亮的成績敲開了省警校的大門。初入大學,袁誌邦還是有些茫茫然,不過所幸他性格開朗,一張嘴能說會道,討得了不少師兄師姐的歡心,知道了一些警校的傳統,在警校新生群中也漸漸混開了。
袁誌邦最喜歡的體育活動就是踢足球了。淚水與激情,精妙與感動,力量與堅韌,團結與鬥爭,全部都壓縮成一個圓周不長於70厘米,不短於68厘米的小小球體中,這一秒不放棄,下一刻就有奇跡的誕生,這就是他癡迷的足球。
至於袁誌邦目前為什麼不得不蜷縮在窄小的宿舍裏看書,那是因為最近要開始一門突擊考試,大家都卯足幹勁投入到學習中去。袁誌邦腦瓜兒聰明,課堂上一點就通,自然不怕考試,對他而言,大考大玩,小考小玩才是正道。可是像袁誌邦這樣的人畢竟在少數,大部分人隻能用憤恨的眼神譴責袁誌邦無所謂的態度,用實際行動孤立袁誌邦。袁誌邦一個人踢足球也沒意思,隻好隨大流,乖乖地開始“複習”起來。
袁誌邦突然感到口渴,順手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就往口裏倒,卻發現杯子裏早已空空如也。袁誌邦認命從書桌下麵拿出水瓶,遺憾的是,僅夠小半杯的量。袁誌邦歎了口氣,準備去樓梯口打水回來。
突然宿舍門被大力地撞開,袁誌邦回頭,一個瘦高的男生踉蹌地跑進來,跌坐在床上,胡亂地扯過被子披在自己身上,眼神驚懼不定,緊抓被子的手指指節發白,牙齒不停地打顫,身子抖得跟篩糠似得。
袁誌邦被舍友的舉動嚇到了,把手中的熱水瓶往桌上一放,走到舍友的身邊,輕輕推了推他,“文山,你沒事吧?”
文山整個人一個激靈,頭機械僵硬地轉向袁誌邦,眼神慢慢凝聚出一點光亮,嘴巴開闔,聲音發顫,一字一字艱難地吐出來:“袁,誌,邦?”
“嗯,是我。”,袁誌邦見此時氣氛有點僵硬,開玩笑說:“怎麼,你該不會是遇上哪個美麗的姑娘,激動地說不出話了?”
文山緩慢地搖搖頭,整個人越發地往被子裏縮,額頭上開始滲出汗液,空氣明明燥熱不堪,可他的內心卻仿佛置身於冰窖一般冰冷,凍的他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袁誌邦瞧見了舍友的不適舉動,他皺了皺眉,伸手抓住文山被子的一角就要往外扯,“文山,這個天這麼熱你還裹的這麼嚴實,不怕熱出病來麼?”
文山突然尖叫一聲,“放手!”。袁誌邦嚇了一跳,連忙鬆手,文山把被子裹得越發緊了,這個身子團成一團,隻留兩個黑黝黝散發著恐懼的眼睛。
袁誌邦感覺到事情不對勁了,坐在文山的床上,眼神直直地看向文山的眼睛,沉聲道:“文山,發生什麼事了?你跟我說說看,別悶在心裏。”
文山突然哽咽,啞聲道:“詭遊請柬!我收到了詭遊請柬!”
袁誌邦一愣,詭遊請柬?那是什麼東西,他從來沒聽說過,可能是別人開的玩笑吧,這也把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嚇得屁滾尿流?。於是他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文山,這一點小玩笑就把你嚇成這樣?那你要是上了戰場豈不是連站的力氣都沒了?哪有什麼詭遊請柬啊,純粹是你自己嚇自己。”
文山尖著嗓子,帶著三分絕望,三分恐懼說:“不,我不想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啊……”文山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任袁誌邦怎麼安慰都沒用。
突然忽然從被子裏伸出手,快速地抄起袁誌邦放在桌上的杯子,朝袁誌邦狠狠地扔過去,一邊罵道:“滾,滾遠點,別想殺死我!!!”
袁誌邦冷不丁被澆了一頭水,頭上又挨了一下,頓時一肚子火,正想罵回去,可是看到文山狀若癲狂的模樣,一時間也狠不下心來。歎了口氣,放低了聲音:“那我先出去了,你自個兒冷靜一下吧。”說完從錢包從掏出一些散錢,拿起自己的鑰匙,輕輕推門走了出去。
一出門頓時感到一股熱風,煩悶的熱氣在皮膚上蒸騰,強壓下回宿舍納涼的衝動,袁誌邦準備在校園裏隨便逛逛,興許還能遇上一個美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