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璃茫然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隻覺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第一次到遊樂場坐雲霄飛車的時候。
畢竟隻是花枝上的倒刺,宋楓薔的手之前看著流了不少血,實則隻是輕微的紮傷,並不嚴重,用酒精消了毒,又貼了張創可貼,也就沒什麼事了。但也不知是她之前受了驚嚇,還是因為在陸璃麵前大哭一場覺得失了麵子,整餐飯下來都顯得有些懨懨的,完全不複之前那副優雅又不失爽朗的模樣。
宋楓城也明顯有些心不在焉,話不多,隻是不止一次地凝眸盯著陸璃打量。
陸璃對於宋楓城的一舉一動本就十分關注,自然知道他對自己時不時地打量和觀察。對於他的這種毫不掩飾的一反常態,陸璃倒不覺得十分驚訝。畢竟這許多時日不見,兩人之間早已劃下一道深深的溝壑,而造成這道溝壑的原因,正是她和展皓在與宋楓城分別那晚經曆的車禍和槍擊。陸璃可不認為宋楓城會對此一無所知,她現在唯一拿不準的就是在整起陰謀中,宋楓城究竟參與了多少?他是主謀,還是從犯?整件事到底根本就因他而起,還是他也不過是順水推舟,借刀殺人?無論如何,宋楓城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已經徹頭徹尾地改變了。如果說原先她在麵對宋楓城時,尚且有點罪惡感,那麼現在宋楓城對她而言,則是與宋濤一樣不相上下的仇敵。因為無論宋楓城到底參與了多少,他都在設計展皓的事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她現在所不能確定的是,經過這段時日,宋楓城的心裏對她有了怎樣的評估。他是否已經在暗中得知展皓遇襲的確切消息,還是和其他人一樣被展鋒扔出的迷霧彈迷惑住了雙眼,他有沒有看出自己在整個事件中不對勁的地方,從而對自己也有了某種不同於從前的懷疑。宋楓城對她的判斷,也決定了她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麵對這個早已不共戴天的仇敵,這個曾經試圖將展皓置諸死地的陰謀家。
而更讓陸璃感到不安的,是宋楓城這種毫不掩飾的打量,顯然早已落入了另外兩人的眼中。宋楓薔會如何想她尚且可以忽略不計,展母的感受她卻是不能不去顧慮的。可她又不可能自毀長城,宋楓薔難掩厭倦,沉默不語,而展母卻在這樣近乎詭譎的沉默中毫無芥蒂,無知無覺一般繼續溫言溫語地跟她說話,為她夾菜,仿佛飯桌對麵毫不應聲的兩個人隻是陸璃一個人的幻覺。
展母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她或許早已不過問商場上的事,可一個人鐫刻在骨血裏的精明睿智,是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也隨之變得淺薄的。對於展母的大智若愚,陸璃也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卻也在同時隱隱感到一股焦慮。宋楓薔對展皓的那些小心思,肯定瞞不過展母,她和宋楓城之間的那些不對勁,展母也都一一看在眼中,那麼,她和展皓呢?
送走了宋氏兄妹,陸璃和展母將下午茶的地點挪到二樓書房。書房的視野極好,麵朝別墅後麵的那一片山林,透過寬大的落地窗,可以一直望到很遠的山脈。每年冬天下過雪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從這裏都能看到那些山脈上未融的白雪,而當盛夏來臨,那種近乎蒼黑的蔥鬱又將整座山峰掩埋。起風的時候從這裏望過去,整座山便如同黑暗之中波濤洶湧的海。而現在剛剛是初冬的時節,B市的第一場雪還沒有來臨,而那些蒼翠的葉片早已零落成泥,那些山峰也就顯得有些光禿禿的,顏色倒不似冬夏的時候那般極端凜冽,而是金燦燦的土黃一片,光看著就徒增溫暖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