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昔日居住的桂宮又被人重新打掃得幹幹淨淨,武帝踏步進來,隻見一切裝飾如舊,窗台上那盆李夫人最喜歡的海棠花開的正豔,武帝不覺走近去看,隻見燭光下,那花暈紅若胭脂,豔麗無比。隻可惜,人比花嬌的美人卻已經長埋黃土了。武帝心中傷感,眼前一切隻覺刺眼、刺心,刺痛著身上每一根神經,讓他陷入甜美的回憶更覺今日之淒然,終於長歎道:“江先生,開始吧!”
江充答應著,將武帝帶至李夫人昔日安歇的內殿寢宮,請武帝坐在當中一把大圈椅中。除了蘇文,將所有人等均遣出外,又命蘇文將殿中所有蠟燭統統吹滅,隻留武帝麵前兩丈來遠大紗屏前兩點昏暗的油燈。
江充頭戴衝天高帽,一身黑衣,向武帝施禮低聲道:“陛下,草民雖然能招來夫人亡魂,但終究陰陽相隔,無法交談,隻可遠看,不可近觀。陛下乃真龍天子,陽氣太旺盛,您一走近或者出聲,李夫人的亡靈隻怕禁受不住。”
武帝歎道:“江先生言之有理,你放心吧!朕隻要見一見她,就心滿意足,再無所憾了!”
江充這才答應著,緩緩移步到那大紗屏之後,口中念念有詞,施起法來。約過了一刻鍾,隻見屏前一左一右兩點燈火突然像被風吹了似的,猛烈的晃動起來,武帝眼一花,不覺用手揉了揉眼。待燈火平靜,武帝睜眼一看,隻見那原本空無一物的大紗屏之上,赫然出現了一位女子的身影。武帝心頭大跳,一陣眩暈,情不自禁“啊”的一聲低呼。
隻見那女子身姿窈窕曼妙,纖細婀娜,頭上梳著高高的留仙芙蓉鬢,鬢前還插著鳳凰展翅簪花,不是李夫人又是誰?
武帝心頭大痛,癡癡的望著那熟悉的身影,越看越愛,越看越傷心,越看越不舍。武帝恨不得將她攬入懷中,傾訴相思之苦,隻可恨始終近在咫尺,相見卻不能相訴。那身影緩緩而動,仿佛是要向他走來一般,隻是永遠也走不到跟前。武帝思之若狂,情難自禁,忍不住大聲痛道:“夫人,夫人,是你嗎!你為何不肯見朕,為何!”一時心動神搖,不覺站起身便往前奔去。
蘇文眼疾手快,慌忙輕輕拉住武帝衣袖,急道:“陛下,不可啊!”話音剛落,燭火又是一陣晃動,定睛一看時,紗屏上空蕩蕩的,殿內死一般的寂靜,什麼也沒有了。
武帝怔怔的,一動不動,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時間也止步不前了,讓人腦子裏一片空白渾然。猛然間回過神來,武帝忽然感到心仿佛也被抽空了一般,陣陣劇痛自心底襲來,讓他的心在抽搐,他又悔又急道:“夫人,夫人!夫人你回來!回來啊!”他跌跌撞撞奔向紗屏,隻見紗屏之後空無一人,旁邊隻有閉目盤腿坐定的江充。江充依舊定定的閉目而坐,仿佛木雕泥塑,眼前發生什麼事,仿佛一概不知似的。
蘇文忙奔過來苦勸道:“陛下,使不得啊!陛下,江先生吩咐了,他作法的時候不能讓人打擾的,否則性命不保啊!陛下!”
武帝一驚,頓時回過神來,任由蘇文將他扶到前殿。武帝呆呆的坐在殿中芙蓉軟榻之上,顫抖著手摸了摸那金線銀絲纏繞的繡塌軟墊,觸指隻覺一片冰涼,直涼到心尖上去,侵入骨髓,噬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