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牙啊西牙。”王崇獻歎了一口氣說:“莫要倒因為果,今日之謀,是為了對付你,若是說個清楚,怎能有效?而若非你欲獨攬其功,將能傷及謝兄的茲克多、周寬先生都遠遠趕開,又焉有今日之難?我們又怎會如此計畫?”
“很好……”西牙慘笑說:“沒想到老夫今日敗於小人之手。莫要以為日後你們便可以為所欲為。”
“你放心地去吧。”王崇獻說:“路南遺族王某人會妥善照顧。”
兩人對話過程中,西牙仍一直在凝勁愈合,王崇獻也不斷破壞他的身軀,隻看西牙全身血肉模糊,衣衫碎散,早不複原先瀟灑模樣,而王崇獻也一直沒攻擊西牙的頭部要害,似乎西牙仍能運集能力防範,但其他部位終究無能為力,兩方也就這麼僵持下來。
但西牙既仍為肉身,這般被不斷切割,正如王崇獻所言,可稱為淩遲之苦,豈是一般人所能忍受?而且雖然僵持不下,但謝棲卻還涼在一旁,若他一拳轟了下去,隻能勉強自保的西牙,怎麼還能堅持?
“今日兩位雖已大獲全勝。”西牙一麵承受箸苦痛一麵咬牙冷笑說:“但兩位卻有一事不明。”
王崇獻微微皺眉沒說話,謝棲已怒目說:“你這家夥還想施什麼詭計?”
西牙緩緩說:“當能體悟天地後,肉體並不代表全部,你們想就此高枕無憂,恐怕沒這麼簡單。”
王崇獻與謝棲兩人麵色一變,還沒反應過來時,卻見周圍天際陡然刮起一陣強大的能量勁流,向著中央疾卷,但正中央的西牙卻似乎散去了治療的能量,隻在這一瞬間,他的身軀被快速飛竄的心劍切割得七零八落。
既然停止修複,軀體自然該碎散掉落,但由於那股強大的力量往內直湧,竟是迫得身軀仍然密合,而王崇獻的心劍在這樣龐大的勁流群中,也不易操控;眼看不對勁,謝棲不等王崇獻呼喚,猛地一拳轟破勁流,向著西牙衝去。
卻見西牙雙目神光一現,陡然間空中爆出了一大團血霧,那股強烈的勁流也突然中斷,但帶起的旋動狂風,依然在眾人身旁呼嘯狂卷,刹那間,血霧被吹散一空,西牙居然就此不見蹤影。
這又是怎麼回事?遠遠看著這兒的李鴻,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隻見王崇獻心劍後撤,謝棲一拳打空,西牙已消失無蹤。
三人目光四麵轉動,突然同時往上一望,王崇獻首先叱喝一聲:“元嬰!”同時一道道流光般的心劍往空中直飛。
李鴻也感受到空中有股強大的能量源正在遠離,而且速度快得難以估計,竟似乎在同一瞬間出現在許多位置;隻這麼一楞,那股能量已經飛出了數公裏,似乎與心劍之速差相仿佛。
王崇獻心劍撲了個空,他倏忽間回納心劍,身形陡然一模糊,也跟著展開高速身法向那股心念追去,此時卻聽到西牙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老夫必報此仇。”
謝棲身軀龐大,無法高速追蹤,剛飛出數百公尺,已察覺那股疑似西牙的能量已遠出數十公裏,他廢然而止,咬咬牙怒衝衝地喊:“西牙老賊,你有種就別跑。”
李鴻追是追不著,但他同時引出一柄心劍順著王崇獻的去向直飛,想看看後續有什麼樣的結果,隻感覺兩股能量一追一逃,越來越遠,最後王崇獻終於緩下身子,往回飛返,看來是放棄了。
李鴻心劍跟著退回,不久之後,王崇獻再度出現在謝棲與李鴻身前。謝棲首先說:“還是給他溜了?”
王崇獻皺眉點點頭,這才說:“但他身形既然不存,如今隻留殘念與舊有功力,沒什麼好怕的。”
謝棲點頭說:“但若不斷搗亂,卻挺討厭的。”
“看他能存留多少靈識吧。”王崇獻說:“我不相信他已經練到無須肉身的地步,否則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謝棲目光遠望,沉吟半晌才說:“至少不隻一念,否則頂多不斷與我們糾纏,也不會懂得放狠話和逃命了。”
“他的修為確實少人能及……”王崇獻接了這句,回頭望向李鴻,又謙和地一笑說:“李小兄弟,這次的計畫,替你增添了不少困擾,王某在此致歉,如有任何疑問,請放心提出,王某會坦誠相告。”
李鴻確實有些一頭霧水了,但他關注的反而不是這整個爭權的計謀,而是王崇獻與謝棲後來的對話內容。他楞了楞才說:“什麼是存留靈識?他的身體已經沒了嗎?”
王崇獻卻也沒料到李鴻開口便問此事,他一笑說:“你不也是修練心劍嗎?雖然我們能分心無數,但卻是以感應之念分之,其他的心神靈覺,仍存於本身,這件事你應該已經清楚。”
李鴻的修練過程雖然無人指點,但修練既久,功力又高,也慢慢察覺此事,散出於外的心劍無法思索,隻能傳回感應與直覺反應,實際的判斷仍是由本體心念控製,這兩者心念仍有不同之處,但怎麼個不同法,李鴻卻一直沒弄清楚。
此時聽王崇獻這麼說,李鴻一怔說:“這麼說來,他凝結的心念,包含了所有心神?”
“該說他現在已經沒有本體了。”王崇獻目光一轉說:“這種修練元嬰之法,乃路南一族的傳承,該由謝兄說明。”
謝棲聞言冷哼一聲說:“也沒什麼好說的,路南一族的元嬰修練之法,目的在於能抽離完整心念,離開肉身的牽絆,達到不滅之境。但說來容易,豈有這麼簡單?今日這一戰,他能存下悟道前的七成功力,就了不起了。”謝棲說到此處,目光向李鴻轉了轉,哼了一聲說:“老夫先走一步。”跟著往南方大海投去,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王崇獻見謝棲離開,回頭一笑說:“謝兄剛剛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元嬰一般並非用來攻擊之用,主要的目的是修練至完整抽離心神,廢棄肉體,但想練出元嬰自由行動說話容易,想斷去所有心念牽係,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李鴻似懂非懂,隻能說:“所以西牙應該還沒練到這個地步?”
“若他已然修練臻此,根本無須再運用肉身。”王崇獻說:“神識若能練到獨立存在,肉身隻是負累,而且隻要花一段時間,也能隨意凝化出肉身,變化無窮……我們的心劍之術,雖然為求攻擊,非循常道,但追求的也是同樣的目標,當你心念逐漸化分,可分出的神識也會漸漸增加,但想練到神識脫體,一樣十分困難。”
似乎聖主也說過類似的話?李鴻兩方比對之下,心中頗有感悟,點了點頭沒再開口,思索著這些有些玄妙的道理。
王崇獻卻沒讓李鴻多想,他一轉話題接著又說:“西牙雖然暗藏陰謀,但表麵上推動的事務,倒也不算全錯了,此時他無法施展詭計,東岸西岸統合當不用顧忌,王某回皇都向無皇、皇儲稟知前因後果之後,將會東訪馮特長,希望李小兄弟能先行通知。”
原來還是要統合?李鴻弄不清楚這些人心中想些什麼,反正馮孟升也想統一,才能進行禁武的動作,這倒不是壞事……想到此處,李鴻陡然想起剛剛王崇獻的言語,他性子本直,想到便開口說:“王首席剛剛說,天下人不該停止學習武技?”
王崇獻微微一笑說:“沒錯,王某確實不這麼認為。武技修練不隻是爭勝搏鬥而已,更能對人類潛能無限開發,便如王某剛剛提到的境界,就算我們無法練成,難道有權利遏阻後代子孫體會嗎?”
這話也有道理,但與六號的目的又不同,該怎麼辦?先問問周寬好了。李鴻隻好說:“我知道了。”
王崇獻接著說:“統一之後,各軍團各守一方的局麵將會廢棄,當以無祖遺命的領導團代議製度治國,禁不禁武,都隻是一個想法,可供全世界人民討論決定,此時倒不用太費心思。”
聽來不錯。李鴻點頭說:“我會轉告孟升的。”
“還有一點需先行轉知東岸。”王崇獻臉上仍帶著微笑,但語氣卻頗為堅定,說:“無皇傳承為實際上的正統,廢去新皇之製當屬必然,至於日後的議會與無皇間的製度結構,大可慢慢商量。”
李鴻也不知新皇、無皇之間的糾葛,隻能說:“我替你轉達就是。”
“多謝李小兄弟。”王崇獻說:“既然如此,王某先返皇都,就此告別。”
兩人道別之後,李鴻這才頭昏腦脹地飛返東岸。剛剛王崇獻托自己說的一大堆話,可得早點找到馮孟升,免得忘了。
但李鴻抵達東岸才知道,兩人的對話早已傳遍天下,從西牙與謝棲搏鬥開始,整個戰鬥過程都以實況轉播,傳到了每個人家中,最後兩人的對話,當然更是一字不漏,哪還需要自己轉達馮孟升?王崇獻根本是借機把自己的想法與條件先一步在媒體前公開。
既然如此,李鴻也不再操心此事,他一方麵急著與滿鳳芝相會,一方麵想好好思索一下剛剛的體會,當下不管馮孟升如何煩惱,交代完畢之後,就先一步不知蹤影去了。
馮孟升可沒這麼輕鬆;西牙肉身粉碎,不知所蹤,固然短期內不用煩惱大雲湖勢力,但王崇獻此時再度出現,短短數語間,令天下局勢又起了大變化,更有許多足以讓人深思之處。
如今除王軍團外,西岸五大軍團隻剩瓦德一支尚存實力,否則他怎敢說出“廢棄軍團”的話來?顯見今日事態,早在他計畫之中,甚至任羅方等人死滅,恐怕也非無心。
另外,若合成人真已治好謝棲,又為什麼不先告訴自己?難道他們選擇的合作對象,已經從自己轉為王崇獻?那日後就算不比武力,在政治上想與王崇獻爭個高低,恐怕也十分困難。